《剑断袍泽谊》

第二章 扒肉切骨之仇 只恨身软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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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老家主愤怒依旧,只是看着陆陆续续的来人,一颗激愤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握着龙头拐杖的手不禁有些轻微颤抖,望向四下众人,心中凄然,唉叹道“侍仆既然没来,那便已被他等杀死,今日之劫,当真无解了吗?”

再看站在身旁的段行书,看着这个从小没爹没娘,身携病痛的可怜人,眼中不禁多出几分怜悯,几分自责,隐有泪光闪动,目光向一旁移去,只见段点江面如土灰,神色惨然,早已没了神气,段老家主又是默叹,道“诸位好汉英雄光临,老朽理应大摆筵席相庆,只是时间匆急,不及厚备,招待不周,多多见谅。”

段老家主话外之意便是你们突兀擅闯我宅门,不合江湖礼数,堂下众人皆是老练江湖,怎听不出段老家主有责怪之意?只是装作不知,那来自五虎门的粗壮男子道“擅闯高府,只望段老家主莫怪才是,怎还敢教老前辈招待我等。哈哈哈!”

此人比之马寨主有过之而无不及,肩阔腰圆,肌肉隆实,面色却要比马寨主更加刚毅坚强,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段老家主闻言,礼貌轻笑,道“那诸位来此,有何贵干?”

堂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不做声,段点江见此,心中一阵鄙夷,心道“一群虚伪小人,上门抢掠行得极快,但此刻却装作清高,呸!虚伪贼人。”

众人沉寂无言,那恶人岭恶中生冷笑一声,道“既然诸位想当好人,那这恶人由我来做便是。”

这恶中生本就不是好人,喜食婴童心脏,杀人不分是非,烧杀掳掠,坏事做尽,名声狼藉,江湖上都称其为荆楚之地第一大恶人,人人得而诛之,如今听着他的话,倒也没人反对,反而还听到几声讥笑声,只听得恶中生道“今日各地英雄共聚一堂,自不会是上门讨要茶水解渴,也不是借要钱财,只是想借来贵府经书一阅,不知段老家主意下如何啊?”

段老家主沉吟片刻,随后看向江南万家家主,道“万家主也是此意?”

万家主不语,段老家主又看向姑苏温氏,道“温兄也是这般想法吗?”

同样温氏不语,再看陕北苍山,道“贾贤弟如何?”

……

一连问了七八个人,但都无人应答,想来,该是心有愧疚吧,这些人与段老家主或多或少都有许些交情,如今段家遇到危难,他等非但不出手相助,反而助纣为虐,落井下石,人活一辈子,到头来却无一知音故交,昔日推心交盏的好友,如今却要与自己为敌,何其悲哀,段老家主只感一股苍凉之意席卷而来,怅然道“我段氏并无绝世剑法,而那神游虚步,却早已不在府中,不知去向,诸位要是不信,可随意搜查段府。”

恶中生阴笑不止,显然不信段老家主所言,怪里怪气道“段府之大,我等所不及,暗室密洞更是不计其数,既然段老家主不配合,那就莫怪我等,得罪了。”

话刚落音,转身便朝段点江攻去,段点江哪里想到这恶中生突然发难,一时不备,便被恶中生一把扣住了脖子,这恶中生枯瘦如柴,但力气却大得惊人,任由段点江如何挣扎,那恶中生的手指都不曾松动半分,片晌,段点江脸色潮红,双眼突出,显然是喘不过气了,如此下去,只怕再过片刻,便要闭气而亡了,段老家主怒道“放开他。”

恶中生桀桀笑了两声,手上力道不减,段老家主眉色温怒,见到话不好使,当即大步流星,手持龙头拐杖劈向恶中生,恶中生不怒反笑,道“恶某自幼便听闻段老家主在中原一剑挑双雄,神威大发,无人能敌,不知多年过去,可还有当年的那般犀利?”

段老家主冷哼一声,手上拐杖片刻不停,砍劈点戳,一一试来,已然将其当做刀剑使用,恶中生手中的婴童早已不见,此时他依旧单手应对段老家主,虽不是绰绰有余,但也是尚有余息。段老家主虽已是耄耋之年,但拐杖着实力道不小,棍棒所至,恶中生只能退避,不敢徒手硬接,又是一拐当头劈来,恶中生左手劫持段点江,携带一人,速度自然大大降低,退避不及,眼见拐杖即至,忽见得恶中生森然一笑,紧接着左手一拉,却将段点江挡在身前,要为自己挡刀,段老家主双目一瞪,显然没有想到这恶中生如此卑鄙,竟拿自己儿子来挡刀,如是这一棍劈将下去,只怕段点江非要当场殒命不可,不及多想,手中拐杖一偏,当即将一旁房柱给击穿了个大洞。

“卑鄙无耻。”段老家主愤怒道。

恶中生不以为意,反而颇有得志之势,道“是吗?那老家主看这如何?”

手指一拧,喀的一声,段点江脖子断裂,当场毙命,自家孩儿惨死当前,怎叫人不怒?段老家主一声长鸣,悲怆动人,泪珠流下,大吼“我要你死。”

既无牵制,段老家主杖力更胜,扑势更猛,打得恶中生抱头鼠窜,四下闪躲,见着无人出手相帮,恶中生不禁怒道“你们要等到我死了才出手吗?”

湘州吴家吴老二冷笑一声,道“狗苟苍营,死了也罢。”

恶中生怒目而视,吴老二淡漠视之,丝毫不惧,几许间,两人又拆了十几招,段老家主全力以赴,招招凶狠,恶中生应接不暇,顾此失彼,稍显狼狈,斗得正酣,忽听得玉莲教护教使道“段老家主,昔年你曾断我师叔一臂,使其心结疑郁而终,今日后辈来此,自当要替前辈讨回因果,得罪了。”

段老家主朗笑一声,道“年轻气盛,不知打了多少阿猫阿狗,是否斩了你师叔一臂,我也记不清了,你既想讨回,那便来吧,我有何惧之?”

玉莲教护教当即寒剑一抖,阔步袭来,段老家主抵杖应之,以一敌二,不落下风,可谓老当益壮。玉莲教坐落昆仑山山脚,系昆仑派的旁支,在江湖上有莫大威名,其教主林坎夕乃是江湖名望,但这次并未到来,再说这护教使,莫约四十来岁,身穿青色道袍,鼻子厚大,一双斗鸡眼,留有一小撮山羊胡垂在下颚,样貌虽是平平,但杀招却是狠毒,此时落在段老家主身后,一招春风拂柳直取段老家主腰间,剑势凌然,剑刃未到,剑气已至,段老家主不觉大赞一声“好俊的剑法。”反将一手牵牛饮水化去这凌厉一剑,护教见着杀招被解,使心下一惊,但却不退,反而愈加激进,顷刻间,又变杀招,使出一手春风化雨,看似细润无声,但实则杀意凛然,段老家主不禁心生诧异,道“这护教使的剑法已至小成,加之内力雄浑,再拖下去,只怕凶多吉少。”当即心中一定,气沉丹田,大吼一声,拐杖如猛龙出海般直掠护教使头颅而去,若是击中,定教这护教使惨死当场,这般忽如其来的变故,使得护教使一时措不及防,只能收剑回挡,剑杖相撞,只听得一声滔天巨响,青砖碎裂,墙木崩塌,接着那护教使便猛的向外弹去,犹如脱弦的利箭,在地上划出一条三丈有余的沟痕,方才停下,而段老家主则是退了五步,一招见高低。

此时众人未动,却有声响“什么护教使,狗屎还差不多,二打一都打不过,要是我啊,就一把抹了脖子算了,怎还有脸活在世上?”

看来众人虽齐至段府讨经,但实际并非如表面那般和谐,各怀鬼胎,看到他人出丑,不免出言嘲讽。此时的段老家主也并不好受,只感内腑翻滚激荡,久难平息,还未喘过气,又听到五虎门门主的声音传来“段老英雄宝刀未老,齐某技痒,想要讨教一番,望前辈赐教。”

五虎门乃庐州大宗,门主齐天放,堂下分有五座分堂,各与五虎相称,此行携手四虎千里迢迢奔来荆州,势在必得,也不管段老家主是否答允,只管翻身入场,一柄九环钢刀在手,寒光凛冽,摄人心魂,先前一战已将段老家主内力耗得七七八八,此时齐天放再横插一脚,对段老家主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堂中众人多是幸灾乐祸之势,段老家主虽早有所料,但真正看到时,不免心生悲凉之意,知晓此战无可避免,当即沉声道“都说恶中生乃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怎的今日这般反常?非但没有痛打,反而与之联手作恶,可笑,可笑。”

齐天放哈哈一笑,道“段老英雄不必祸引他人,待齐某与老前辈讨教完毕,自会杀了此等江湖败类,还楚地一片清净。”

恶中生冷笑不停,玉莲教护教使败退,自然无颜再行出手,但这恶中生杀了段点江,已与段家结下血海深仇,不会顾忌胜与败,要做的,只有杀了段家人士,以绝后患,段老家主自也知道,只是此刻面对齐天放这等猛人,他不得不全力应付,分不开精力来防备恶中生,齐天放却没想这么多,哈哈一笑,便手持大刀直面砍来,段老家主举杖应之,一老一少,瞬间缠斗不分,齐天放不愧为大宗门主,一手钢刀耍的甚勇,霸道猛烈,凌厉决然,钢刀在他手中仿佛活了一般,怎么使都不会脱出手心,段老家主虽沉稳老练,但毕竟年近八十,却也经不起一个粗壮大汉无休止的劈砍,两人不过拆了三十来招,段老家主便初显劣势,又拆了二十来招,只见齐天放忽地一跃而起,犹如猛虎扑食,紧接着一刀赫然落下,却似将这空气给划开,刀风紧密笼罩着段老家主,退避不得,只得击杖相迎,刀杖相撞,铮的一声响彻大厅,花火四起,但段老家主抬手击之,胸前却漏出了空挡,齐天放手上力道不减,脚下却是猛的一脚踢出,段老家主双手持棍,腾不出手来阻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齐天放踢来,嘭的一声,段老家主被一脚踢飞,将身后的案桌砸得稀烂,段行书大惊,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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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去搀扶,这一刻,他的脸上充斥着惊恐,焦虑,泪水流下,哭声渐响,段老家主静静躺在段行书怀中,此时的他神情萎靡,真正有了耄耋老人该有的神态,伸手握住段行书的手,艰难道“书儿,今日段家劫难在所难免,你若不想落入此些奸人手中受苦,便自刎罢,今生段家有愧于你,待到……待到……来世……爷爷再……再,小心。”段老家主突然一把将段行书扑倒在地,同时一截染血铁剑将段老家主穿胸而出,段行书怔怔望着,脑中一片空白,只感四周寂静无声,天地静了下来,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可闻,噗,铁剑抽去,伤口血流入注,瞬间染红了段行书一身。

原来恶中生一直在暗中伺机而动,见到段老家主被齐天放打伤,当即挺剑刺来,本想一剑将段家爷孙通通杀死,谁知段老家主回光返照,尽力用自己肉身承下这一剑,使得段行书免遭残害,此时见到段老家主死去,恶中生不忘嗤笑道“本想将这老家伙抓去割肉碎骨,慢慢折磨,谁知下手重了点,给一剑刺死了,没意思。”

话未落音,便见一柄大刀迎面砍来,匆急之下,随手举起手中铁剑迎去,当的一声,铁剑断成两截,大刀去势不减,刺啦一下,却在恶中生胸前划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若是慢上半拍,只怕要被这大刀劈成两半,绝境逢生,恶中生大怒“你找死。”

齐天放熟视无睹,漫不经心道“方才我说了,待与段老英雄考较结束,便会杀了你,难道你忘了?”

恶中生咬牙切齿,凶光毕露,右手一抖,一柄一尺来长的匕首突现手中,紧接着施展身法朝齐天放攻去,颇有你死我活之势,而那齐天放冷笑一声,道“雕虫小技。”当即大刀使开,风声作响,刹那间,叮叮当当的声音频频传出,周围众人看着二人相斗,心思各异,吴老二心道“这荆楚之地第一大恶人还真有两把刷子,单凭一柄匕首,便能与五虎门门主斗得难分难解,我虽不惧于他,但家中小辈若是遇上,那就只有被宰割的分,终究还是个祸患,今日出言讥讽,怨已结,还是找个机会杀了他罢。”

陕北苍山贾甲一心道“但闻五虎门威震一方,一手单刀博虎十九式打遍天下,如今却连一小小恶人也制不住,我看是夸大高谈罢了。”

姑苏温氏心想“五虎门与我温氏结怨颇深,今日看来其刀法又更增一分,若不及早将其除去,只怕以后我温氏要遭罪的呀。”

便在众人冥想之间,忽感一道惊天剑意生来,不及众人细察,便听得一道凄厉叫声传开,接着一支臂膀高高抛起,血溅满堂,仔细看去,不正是那恶中生在惨叫吗?此时的他极为凄惨,左臂连带半截锁骨被切得整整齐齐,鲜血霎时满地,他惊恐的看向前去,只见段行书手中持着一柄铁剑,神情冰冷的望着众人,恶中生骇然“你……你……”哐当一声,匕首落地,不顾此行目的,转身便逃离,待走远,方有一语传来“你爹划我脸上之痛不及讨回,今日你又挥剑断我一臂,段氏,我与你不共戴天。”

剩余堂众神情一般无二,皆是一副瞠目结舌之相,江湖人上皆知荆州段府段秀才之子天生体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痨,便是行路,也不及十里之远,更不论炼体习武这等艰苦之事,因此从始至终都没人正眼瞧他一眼,哪怕只是匆匆一瞟,也没有,在众人心中,想来只当他是个孱弱羔羊罢了,但此时他一剑斩出,却击碎了众人心中的幻想,此剑之凌厉,纵是堂下人数数十,想来也是找不出一人能够使出,此刻听得段行书冷冷道“今日你等上门辱我段氏,屠我仆人,杀我血亲,我段行书在此立誓:若我大难不死,待到来日,我必将上门一一讨之,加倍奉还于你们,如有誓违,当如此剑。”

嘡的一声,铁剑被段行书折成两截,响声清脆,这一声断剑声也惊醒了众人,铸剑本有韧性,但这剑在段行书手中却如此干脆,堂下众人见到段行书以二指轻松拧断铁剑,如折木枝,心下又是一惊,吴老二猛的起身,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段小友莫怪。”

当即手拿龙须钩直奔而上,吴老二来自湘州,而湘州山地繁多,常年行走在山坡沟谷之中,不免需要一双灵活的手脚,久而久之,倒也使得湘州吴家的轻功异常了得,当数江湖一绝,此时的吴老二再配上一对开肉钩骨的龙须钩,那是神挡杀神,魔挡杀魔啊,凡被铁钩缠住,就没有全身而退的,段行书漠然看着吴老二攻来,待近三尺之内,忽然挺剑刺出,迅若惊雷,旁人不及看清,段行书已然收剑,吴老二猛的一顿,停在段行书身前三尺之处,他同样没有看清段行书如何出剑,只感面门兀自一凉,随之一股温热液体由眉间落来,滑过鼻梁,没过嘴角,窜入舌尖,“是血的味道,是我自己的血吗?”待站三两息,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气断死绝。要知道此刻段行书手上仍是断剑一枚,但却能在三尺之外将吴老二一剑杀死,众人莫名感到一阵胆寒,却不敢再有人上前挑衅。

堂众都是有门有面的人,虽不至人人皆是宗师鼻祖,但至少也是独霸一方的存在,此时却被一位病痨给镇住了,人人蹑手蹑脚,踌躇不前,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这不当的时机,段行书却猛的咳嗽起来,呼吸更加喘重,脸色更加苍白,甚至持着断剑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有人也看出段行书乃是强弩之末,此时不过强撑而已,便尖声道“今日我等得罪段家,方才这小子也说了,如若他不死,定会加倍奉还于我们,不如我们一齐出手,将他乱刀砍死罢。”

这声音一出,堂下立马躁动起来,人人眼中杀气腾腾,刀剑出鞘声铮铮响个不停,显得那么刺耳,但即是唯有段行书孤身一人,却也无人敢做出头鸟,踏出第一步,毕竟其一剑杀死吴老二的画面历历在目,正在众人踌躇间,忽听得一道声音响起“一群匹夫,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娃子,还这龟儿怂样,不如回娘胎重铸算了,免得丢人现眼,呸!与你们共存江湖,真是折辱我也。”众人听得这般羞辱,不由得老脸上一红,但却无人敢动。

说着,便看到一中年男子飞身而来,转瞬间便落在人群前方,段行书见到此人,心下一沉,面色愈加惨白,又听得那中年男子道“段贤侄,你我两家交情不浅,今日叔叔在此放话,只要你将两本经书交来,叔叔必然保你不死。”

这人同是荆州武林大族——王氏,在今日之前,段王两家亲如弟兄,城中地界划分清明,历来井水不犯河水,或是遇到外敌来袭,还曾联手相抗,王氏长子更是与段行书是知己好友,前天还一同在城外知音亭中作诗墨画,好不悠闲,怎知今日江湖武林众人一同围困段家,王氏并未相援,段行书本以为以为是王氏受众人压迫,不敢相助,但今日王氏族人来此,段行书终于了然。

段行书道“王五叔,今日你来此,是代表王氏一族还是叔叔自己决意要来?”

那男子道“你甭管,你只管将经书拿来便是。”

段行书又道“那五叔你来此,笑之兄可知?若是其知晓你围困我段氏,不怕其与王族心生芥蒂?”

便是到了此刻,段行书依旧念及与王氏王笑之的兄弟之情,唤其为兄长,那王五叔哈哈一笑,道“不劳贤侄挂念,心生芥蒂与否,那再当另论,现下之事,贤侄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段行书思及兄长,忘了自身处境,此时王五叔提醒,目及四下,不由得深皱眉头,见着段行书沉默不语,王五叔催促道“贤侄考虑得怎样了?可否将经书交出?”

段行书缓缓摇头,道“我段氏无需将一族存亡之大事来保藏经书,事已至此,你等若是不信,我也无话可说。”

段行书目及爷爷的尸体,悲戚之情涌上心头,心中一酸,眼欲泪滴,王五叔大喝一声,“好!贤侄不允,那就别怪叔叔了。”

当下挑剑刺出,剑刃出风,迅捷无比,直逼段行书眉头,但剑出一半,王五叔见着段行书直直不躲,不免心生疑虑,心道“他怎的不躲?若是这一剑刺下,定当将其头颅斩成两半,事到如今,我们两家已然撕破脸皮,杀了也就杀了,只是他未告知经书藏匿之地,若是一把将其杀死,那那些经书将彻底与我无缘。”念想至此,王五叔剑尖一斜,嗤的一声,给刺中了段行书肩头,剑身入骨肉约三寸上下,顷刻间,皮开肉绽,血如潮涌,但段行书一动不动,连眉头都不曾眨一下,王五叔抽剑退出,道“你怎的不知躲开?”

段行书惨然一笑,道“五年前,你与我叔叔一同去中原平事,乱斗之中,五叔你曾用肉身为我叔叔当下一剑,因而我叔叔得以存活,你我两家来往交集之繁密,前所未有,只是如今段氏只余我一人,其他恩情怨仇,我也无力再去偿还索要,故受此一剑,以替我叔叔偿还与你,从此你我两家再无交情,陈年恩怨情仇,一笔勾销。”

段行书说得斩钉截铁,无比坚定,王五叔心生触动,看着昔年好友惨死当下,悲从心生,而段行书又道“我与贵府公子王笑之本是至交好友,只是今日我难逃一死,阴阳为人,纵是金石情义,也只不过是扰人思绪罢了。”

接着只听得嗤啦一声,却是段行书将袖下袍子切断,道“我当行古人之举——割袍断义,从此我与贵府公子恩断义绝,行路两人。恩怨即是已清,王五叔你尽管出手,若杀了我,也只是我技不如人,旁人无可指点,而我若杀了你,也不再背负伦理纲常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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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缘已了, 王五叔,你,大可放心出手。”

王五叔连叫三声好,道“好一个割袍断义,好一个恩怨已清,既然贤侄沉迷心窍,那便让长辈来打醒你。”

当下王五叔使剑袭来,荆州王氏族人武器各异,有的擅使铁剑,有的擅使大斧,有的擅长长枪,有的擅使铁鞭,各式各样,种类甚是繁多,但每个人一生也只能有一种兵器,所谓在精不在多,这个道理就在荆州王氏身上得到完美体现,而这王五叔一手铁剑使得出神入化,登峰造极,曾在中原以一柄铁剑孤身迎战十位武林高手而不败,不可谓不强势,此时挺剑袭来,剑势变化莫测,一瞬间如蛟龙出海之猛烈,一瞬间如绸缎之柔棉,令人琢磨不透,防不胜防,段行书坦然对之,手中断剑不停挥动,霎时间,叮叮当当的刀剑碰撞声响个不停,两人的身影来来去去,忽高忽低,众人看得那是一个眼花缭乱,江南万家眉头紧锁,心想“这王家老五的剑法可谓大有所成,如果连他也败在段家小子手中,只怕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啊。”

姑苏温氏心道“这段家遗子忍气吞声二十年,今日一鸣惊人,这等心性,不免令人惊恐,若是不除,我温氏难以心安啊。”

玉莲教护教使眼中依旧狂傲,淡淡望之,心想“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牛犊,却将你等吓成这样,待到我调息毕了,定将此子斩杀剑下,以扬我神教威名。”

那齐天放与贾甲一两人神情平平,看不出有何心思,正在众人冥想间,段行书与王五叔已交手五六十招,依旧未见胜负之分,却在众人聚精会神瞧视之时,只见段行书跃起的身形一顿,随之倏地掉落下来,噗~一口鲜血吐出,段行书看着这乌黑的血,失声道“这血……”接着连忙翻开左手袖子一看,整条手臂都是青黑一片,那经脉血管之内更是黑如砚墨,段行书急忙点住膻中穴,天突穴,中府穴三处穴位,以防毒液攻心,三穴一瞬点住,段行书暗自松了一口气,但还未来得及庆幸,便听得花因道“没用啦。刚才你运功使剑,毒液早已流入你的心脉,就是大罗金仙降临,也救不活你了。”

段行书闻言,长叹一声,知道自己终是逃不过死亡的命运,索性不在反抗,将手中断剑随手一扔,席地而坐,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难道是……”

花因嘿嘿一笑,颇为得意,道“没错。就是在那大恶人走来,我躲在你身后的时候,难道……难道你当时没注意到你紧握着我的手吗?”

花因说到后面,声若蚊蝇,脸上渐显羞态,娇羞绝艳,毕竟她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涉世未深,或许段行书还是除了她爹爹之外的第一个触摸到她的手的男子,这般窘态,倒也不奇。

段行书摇头苦笑,当时只以为这小姑娘是被那恶人给吓着了,才主动去握住她的手,予以安慰,谁知弄巧成拙,倒给了她下毒的好机会,哎!段行书又是长叹一声,心道“或许这就是命吧!”

来不及感叹心中凄凉,却又猛的吐出三口鲜血,接着双眼一黑,便倒地没了动静。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上前查看,毕竟生命大事,可不是儿戏,若是段行书假死,待他们走近,忽然发难,只怕又要死上几人。

玉莲教护教使双目一睁,大喝道“我来查验段家小儿是否已死。”接着一跃而起,平稳落在段行书身前,伸出二指并上段行书脖子颈动脉处,三息而过,护教使忽而狂笑,道“段家小儿已死,看我斩下他的头颅,以祭奠死去的英雄。”

说着便要拔剑砍去,却又听得花因弱弱道“你……你最好还是先去将毒逼出吧,不然再过半刻,你也要死了。”

护教使心中一惊,再看自己与段行书触碰的手,乌黑一片,与段行书的一模一样,且黑色不断的顺着血管往上蔓延,护教使愈加惊骇,接着又是与段行书一般,点住膻中穴,中府及天突三穴,阻止毒液蔓延,而后便要使以内力将其逼出,当即盘腿而坐,玉莲教教众见到自家护教使身中奇毒,便结阵将护教使围在中间,为其护法,转瞬半炷香时分过去,护教使满头大汗,头冒青烟,任凭内力使然,那黑色蔓延的速度却是丝毫不减,更不论将其逼出,护教使见着无法阻止毒液蔓延,更是惶恐,厉声道“小贱人,快将解药拿出来,若不然,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花因可怜道“是你自己非要触碰段小公子的,又不是我逼着你去,如今自己中毒,倒还怪起我来了。”

花因说得好不委屈,护教使今日一连受挫,苦头吃尽,在众英雄面前脸面尽失,如今还要被这小姑娘训斥,心怒更甚,大吼道“给我将她捉来,逼出解药。”

瞬时,三道人影跨步掠去,花因大惊失色,那马寨主一伙人自然不能与玉莲教众人相比,起身攻来三人中,随便拿出一人,都可灭了马寨主一伙人,此时三人齐来,花因自是心惊,只见那三人起落间便将花因围在中间,并未立即出手,其中一人道“望姑娘自行将解药交出,免得动了刀枪,伤了和气。”

这三人面目冷酷,就连说话也是冷冰冰的,没一点儿温暖,花因一花季少女,怎见过这般仗势?当即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待了半响,才吐出了几个字“这毒是经百味药膳熔炼而成,毒性极为复杂,从古至今,还没人……没人制得解药。”

三人目光一寒,便要抖剑上挑,花因惊道“等等,等等。”

三人对视一眼,皆不知眼前这少女要耍什么花样,当即道“请讲。”

花因似因受惊而脸色稍显苍白,弱弱道“虽,虽没有解药,但,但也可医治。”

见着花因肯说,那人稍微客气了点,道“姑娘指点。”

花因道“你们护教使中毒至此,已是过了将近半刻钟的时间,当下之计,唯有,唯有……”

那人见着花因吞吞吐吐,耐心不足,大怒道“快说。”

这一恐吓,花因又吓了一跳,脸上委屈至极,就差点哭了出来,又听得那人道“你不说,我就用刀在你左脸上刻上一个大乌龟,右脸刻上一个癞蛤蟆,将你丢在大街上任人观赏。”

想不到这冷冰冰的一个人也能说出如此让人哭笑不得的话语,男人自是不怕,但女子自幼爱美,别说在脸上刻乌龟,就是摔了一跤,脸上沾染了泥土,怕也是心急得不行,果然,花因一听要在脸上画乌龟,登时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叫道“要不想他死,就只能断了他的臂膀,阻止毒性蔓延。”

那人一愣,随即大怒“你耍我。”

说着便要提剑刺去,又听得花因道“再慢上半分,毒性流入心脉,他可就没救了,就算你杀了我,他也要死。”

那人一顿,再看护教使,只见其不知何时已翻倒在地,神志不清,脸色发青,颤抖不止,正在难决之时,又听得花因催促道“毒性已至臑腧穴,你慢一分,他就离死亡更进一步。”

那人一咬牙,冷哼一声,对身旁两人道“扶住护教使,我来斩。”

三人当即折身返回,却谁也没瞧倒花因眼中闪过的那一丝狡黠,以及若隐若现的嘴角笑容,再看玉莲教三人返身,呈三角之势将护教使围在中间,接着两人架起手臂,一人不停地将内力注入铁剑当中,势必做到一剑斩断,半响,忽听得那人大吼一声,铁剑落下,嗤~铁器与骨肉交融声转瞬即逝,一支臂膀赫然脱落在地,鲜血四溅,护教使迷糊中只觉肩膀一阵剧痛传来,忍不住仰天大吼,随之只觉右边身子空空荡荡,头一歪,给昏了过去。

却在这时,有人大喊“着火了,着火了。”

待看去,只见段府四下火势渐起,火龙无情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青烟漫漫,火光四起,众人见着火势围来,哪还管得了什么秘籍经书,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当下众人你推我赶的往外退去,甚至有几个武功低下的直接被踩死了,不过几息,前一刻还人满为患的大堂内如今再也没有一个活人,人人忙顾自己,没人没注意到花因早已不在人群中,火势愈加旺盛,眼看就要烧至大堂,但此刻却有一道身影不顾火势,走了进去,这人全身包裹甚密,除了一双眼睛外露之外,便再无其他,这人进了大堂,低头四下走动,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未几,停在了段行书身前,先是在段行书颈动脉处号脉一番,似要确定段行书是否真的死了,接着便在段行书怀中摸来摸去,像是在找东西,翻了身前,又翻身后,似乎没有找到自己所需的东西,又去段老家主,段点江的身上翻找,眼看火势就要吞掉大堂,但此人不急不缓,丝毫不慌,花因此刻躲在大堂墙后,正通过一个拇指大小的小洞洞察大堂内的一切,见着这黑衣人迟迟不走,花因脸上的焦急之色渐浓,又等了片刻,火势已将大堂吞没过半,但那黑衣人依旧没有离开的趋势,花因急得直跺脚,忽而眉头舒展,心道“有了。”

只见花因拿起地上一颗小石子,猛的一扔,却将段府大堂内的牌匾给击落下来,那黑衣人明显一惊,停下手中动作,谨慎的看向四周,却一个人也看不到,花因本以为这黑衣人会退去,但却不然,他依旧在大堂内静静站着,似乎在倾听周围的声响动静,寻找声音的来源,待了片刻,哪有什么人的气息?唯有火势噼里啪啦声罢了,花因也听不到有何异常,心中不免对此人的谨慎嘀咕了几句,正当花因松懈之时,忽听到黑衣人低喝道“谁,出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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