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荒唐之后,刘永明大梦初醒,只觉得手中温柔的一团事物手感极佳,忍不住捏了几下,换来耳边轻轻嘤咛。刘曜唤了同样睡眼朦胧的柳佩起身,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欣赏着身边同样穿衣服的女人。
刘曜开口问女人:“佩佩你家相公今天可回来吗?”柳佩一边系裙带一边回答说:“早着呢!刘郎可是有什么安排?”刘曜便说:“我们去踏青吧。”
同样在清晨里披衣而起的还有段文鸯,常年在辽西从戎典兵的他一贯早起。此时段文鸯已经披挂整齐,床上的女人还在痴睡,绣着鸳鸯的粉红锦被遮住了陈祉含大半身子,只是隐约有些胸前丘壑,雪白长腿裸露在外。
段文鸯伸出手轻轻摸着女人的头,段公子还是挺喜欢这朵路边野花的。陈祉含略微清醒一些,她看一眼昨夜将她完全制服的段郎君忍不住紧了紧被子。
段文鸯轻声说:“起来了,带你去踏青。”床上的少女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另一边慕容翰同样在规划这今日携美人游洛阳的行程。初经人事的高雪琦小鸟依人般靠在慕容翰的怀里,两人细嚼慢咽正在吃早餐。早餐以清淡为主,不过是小米粥配了点菜叶子,再来点咸菜借味儿就可以了。
高雪琦提筷夹了一口菜喂着慕容翰吃,她轻声呼唤‘公子’,慕容翰饭来张口,惬意的享受着美人的服侍。高雪琦一边夹菜盛饭喂给慕容翰,一边想着昨晚慕容公子的神勇无敌,忍不住羞的一脸红晕。
就在高雪琦胡思乱想的当口,慕容翰说:“雪琦,我们去踏青吧?”她忙应道:“好啊!”
这一日的洛阳城风和日丽,确实是踏青的好日子,城东郭外沿着洛水一路上亭台楼阁水榭连绵星散二十余里,既有达官贵人临水闲居的私阁,也有官家义设用来歇止的亭台,更多的是商家叫卖经营的酒楼水榭。
山外青山接天轨,楼外雕楼连水波,这一番十里长亭的洛阳风物让与宫胜一马同乘的丽丽看的目不暇接,一步一景,移步又是一景,间或点缀着杨柳白桦槐枝皂叶,又时不时有笛萧琴瑟琵琶管弦声来,以至于胯下骏马都时不时放慢了蹄子,当然不是陶冶于一方风物,而是低头吃几口小草。
宫胜将丽丽搂在怀里,让她骑在前面,自己双手控着马缰,感受着小美人的倚靠,他笑着说:“这马也太过好吃懒做,就这骑着它也敢偷吃。”
丽丽听了咯咯一笑:“它驮着我们俩也挺不容易的,是不是你没给它吃饱?”说着她伸手摸了摸马头。
一阵阵微风拂过,荡起两人衣梢和鬓发,几缕发丝轻轻摩挲在宫胜脸上,带着少女温度,感受着靠在怀里轻盈温暖的身子,宫胜人没有醉,心却醉了。
“前面就是趣水亭了,我们去歇会。”宫胜说,“嗯~”丽丽轻声答应着。
所谓趣水亭又叫做趣水长亭,是昔日杜武库所建以供游人休憩。趣水亭引洛水一支绕长亭而走,沿水设长廊以为亭,长亭临水一侧无栏,水在阶前漫过。
两人在趣水亭边下了马,少女欢快的拉着宫胜的手蹦蹦跳跳,小手拉大手,宫胜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润,心也自然跟着柔和起来。
两人在临水的矮阶坐下,水光清澈,岸边或点缀着一二涧石,青绿苔痕悄然爬上,水底时不时滑过一尾尾游鱼,白色的鳞片泛着闪动的银光星星点点。
数丈外的对岸柳枝轻蔓,时有风来,拨动了在水面上起伏的柳枝,琤瑽有声。复又穿过长廊卷动宫胜和丽丽的衣襟,吹起千层粼光在两人足下滚动,最终又汇入悠悠洛水迤逦远去。
少女脱去了鞋子,提起裙摆,将一对玉足没入水中。纤细的足皓白无瑕,半没入粼粼波光里若隐若现。水刚过脚踝,衬着一衣桃花锦绣,在水中投下一片模糊的桃花图案随着波澜起伏。
少女的双脚拍打在水面上激起一片片水花,水纹便一圈一圈地扩散开去,撞在石阶上又溃散开来。玩得兴起,双手沉入水中掬一捧水远远的泼洒出去,落在水面上点缀出数不清的涟漪。
洛水碧如蓝,潺潺亭底流,阶边可濯足,泾浅不胜舟。——忽有抑扬顿挫的声音传来,宫胜和丽丽遁声望去,远处一人颔首示意,显然是无意中看到少女顽皮的一幕,于是诗兴骤起,偶得佳作。
两人对于赋诗的轻薄举止不以为意,宫胜笑着说:“我家丽丽到哪都引人注目。”又引来少女一阵娇嗔。
远处吟诗的雅士移步而去,身旁与他同行的人说道:“士雅这首诗韵味自成,今日得此一诗,算是不虚此行。”赋诗的雅士摇头笑道:“比不了越石你笔锋犀利。”于是两人相视而笑。
雅士边走边说:“如今齐王外镇许昌,我也随同前去。”
另一人则说:“许昌魏武所兴,如今祖兄要大驾光临,岂不是蓬荜生辉?”
被称为祖兄的雅士摇头说:“越石莫开玩笑,我所虑的是相国与齐王积怨颇深,许昌是中军精华所在,近在咫尺啊。”
这位越石则不以为然的说:“士雅你还记得十年前那晚,我和你怎么说的?”
姓祖的雅士哈哈大笑:“怎么不记得,那时你说‘若四海鼎沸,豪杰并起,则你我当相避于中原。’虽然十年间弹指一挥,此情此景记忆犹新。”
被称为越石的自然是如今正在相国府就任从事中郎一职的刘琨了,而和刘越石同行的雅士则是十年前与刘琨一同闻鸡起舞的祖逖。十载光阴,昔日胸怀四海的两个少年人依然在官场上载沉载浮,大晋江山的末世景象也依旧如火如荼繁花似锦,少年人的青葱岁月早已不再,只是那一番驰骋山河,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的冲天豪气没有消磨分毫。
“你看那小女孩,”祖逖伸手指向马背上被宫胜搂在怀里的丽丽对刘琨说:“一旦天下有变,生灵涂地,将不复有此景。”
刘琨顺着祖逖的手指看向正骑马远去的宫胜、丽丽两人,他摇头说:“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搅乱天下的人并不是你我。”
宫胜将丽丽搂在怀里策马缓步而行,他轻声说:“酒家那里就不要去了,搬到我那去。”怀里的少女细细的‘嗯’了一声,他又继续说下去:“我如今是从五品下阶的相国府中卫率,算得上光宗耀祖,过段时间我们挑个吉利的日子。”话却只说到这里为止。怀里的少女仍是细细的‘嗯’了一声,只不过这一次声音更小了。
不远处三三两两的游人零散在洛水畔,叫卖声、笑语声、吹拉弹唱声或远或近时不时传来,宫胜和丽丽一马同乘,两人都不说话,其间却别有一般静谧温馨。
忽然迎面驰来一骑,宫胜远远看见来骑面孔,正是刘曜,于是他高声招呼道:“永明。”
刘曜一夜风流,骑在马上的自然不止自己一人,更有成熟的美妇人横卧膝前。待距离近了,宫胜就看到一名美妇人倚在刘永明怀中,一脸痴迷神态,鼻子里轻轻的喘息,不像是在骑马,倒像是被当成马了。
刘曜搂着怀中美妇人开口介绍:“这是我家佩佩。昨日华林园出来,她仰慕我这身本事,非要我留宿去她家里。我见她家男人正好不在,又是盛情难却就睡了一晚上,今儿就带着她出来踏踏青。”
马上的丽丽眼睛睁的溜圆,心想:‘这就是应龙哥哥盛赞的匈奴豪杰?竟然不在意男女之防到了如此地步?’宫胜听了也忍不住心里暗翘大拇指,心道:‘不愧是胡人中的英雄人物,遇见美人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于是宫胜与刘曜两人便合为一路同游洛水,两人怀中各倚美人,一则清秀似海棠初放,一则妖娆如牡丹盛开,同行一处倒也是相映成趣。四人放缓了马蹄观赏沿途风景,绕过了绿柳依依、十六桥环绕、管弦如缕的采茵洲,又途径了悬水而建、正在表演戏曲节目的鼓戏台,到了午时饭点四人寻了一家铺子来打点肚子。
店家上了酒菜,刘永明几口酒下去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只听他说道:“说起我屠各五部骑射的本事,你们中国的兵不是对手!宿卫军有长水营,我屠各五部有骁骑卫,长水营只不过八百人,我五部的骁骑卫有三千人!”
丽丽眨眨眼问:“我听说国家的大军有几十上百万,什么长水营只有八百人,骁骑卫也只有三千人,是不是有点少?”
“哈哈哈哈!”刘曜大笑打断:“兵和兵哪能一样呢?弓有单弓有复合弓,弩有手弩有硬弩,矛有步矛有马槊,甲有一面甲有两面甲,有扎甲有鱼鳞甲,我五部的骁骑卫是真正的精锐,怎么能拿乌合之众来比?”
宫胜于是问:“骑兵三千花销不少,你义父能支持这么大的开销?”
刘曜嘿嘿一笑说:“义父大人文韬武略,潜心经营五部已经二十年之久,日积月累,自然甲杖精良。不瞒你们说,我五部精锐骁骑左右两卫备下的箭矢足有几百万数目。”
“刘郎你的义父是谁呀?这么有本事?”却是倚在刘曜怀里的柳娘子在问。
刘曜一手揽着柳氏揉捏着她身上柔软的地段说道:“匈奴五部都督知道?我义父。”然后又双手齐出对着柳佩任意施为起来,只换来柳娘子阵阵娇呼。
宫胜又问:“这骁骑卫的统领也一定是位厉害人物?”
刘永明放开柳佩说:“不错,如今在并州统辖五部兵马的是义父长子刘聪。我这位兄长人送外号红须虎,因为他天生胡须泛红。他在并州铁腕整顿五部人马,也是义父能够不在并州坐镇的关键。”
宫胜于是笑起来说:“红胡子叫红须虎,永明你两条白眉不该叫白眉虎?”
刘曜哈哈一笑:“不瞒你说,并州上下人称白眉鹰的正是在下!”
‘如果刘渊不在并州?那么他在哪里?’这话宫胜想了想,没有问出来。“刘郎的义父不在并州?那么他在哪呀?”娇媚的声音甜的有些腻,却是柳娘子醉眼朦胧的问出了宫胜的疑问。
刘曜同样摇着头一脸的酒色,他畅然答道:“和慕容家、段家那两个小子一样,义父大人也在忙活乌纱帽呢。也不知道朝廷上怎么想的,就因为有几个小卒子当了逃兵,居然免了义父五部都督的职。义父不得以去了邺城,找成都王帮忙给朝廷上书。要我刘某人说,这天下终究是有德者居之,除了义父大人又有谁能担的起匈奴五部都督的位置?”
一顿饭下来,吃的不多,酒到是喝的不少。只不过刘永明豪饮,柳佩多饮,宫胜少饮,丽丽辄止。出了店家时,刘曜搂着柳家娘子,步伐已经有些飘了,柳夫人则是略略松了衣带,一脸醉态酣然,那一份成熟的酒后风韵就是大白天也分外诱人。
宫胜和刘曜两人各载着佳人并缰策马返回,一路上继续谈笑,走到半途忽然听到身后一声高呼“前面的可是宫卫率和刘卫率?”
宫胜回头一看,后面呼喊的乃是同在相国府卫履职的慕容翰、段文鸯两人。这两位少年英杰马上各自分别载了美人在怀,至于这两位美人当然是初经风雨的高雪琦和陈祉含了。
宫胜心道:‘这可巧了,我们四人都带了女人出来踏青’。宫胜还没来得及开口招呼,只听他身旁的刘永明开口笑问:“元邕、霸先你们两人真是一日不见,刮目相看啊!花姑娘哪来的?还不从实招来!”
慕容翰和段文鸯对视一眼,慕容翰策马而前高声笑应:“独乐不如众乐,永明兄珠玉在前,我们两个自然也不甘落后!”
段文鸯也说:“一会儿回城里找一家店吃酒,到时候永明兄一定要给大家讲讲怎么俘获美人心的,也让我们取取经。”
刘永明大笑:“和我取经?我还要和你们取经呢!”一番玩笑说罢,四人尽数大笑。
洛阳城东郭街坊间,阳渠与内河交接处,架设了一条七孔桥,因为距离宫城大约有七里远近,因此叫做七里桥。此桥全长百一十步,宽二十二步,立有十二柱,栏杆雕镌貔貅等各色异兽或水云形状,又于桥中起一方阁,素来是洛阳游人流连胜处。
七里桥周边酒家林立,寸土寸金,宫胜等人回了城内已是申时,于是便在七里桥边选了一处酒家安排今日晚饭。
几人坐在临河的位置,卷起的竹帘看窗外街上人来人往、水上船去船来,人间烟火的味道自然混了热腾腾的菜香再也辨不出分明来,尽得一个俗字的精髓,这世上本多俗人,又有几人不食人间烟火?
“客官!菜来嘞!”伙计高声吆喝着,一盘盘珍馐罗列在案上——蒸羊羔鲜嫩可口,腊肉味道厚重入口不散,什锦苏盘略有些甜,江米酿鸭子比之盐水鸭别有滋味,黄焖鸡自然是正宗不过,过桥的米线,泡馍的羊肉,一盘麻婆豆腐如何吃的够?更有兰陵酒助兴,人生岂不快哉?
美酒好菜之外更有美人助兴,斜倚在刘永明怀里的柳佩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靠在慕容元邕肩头的高雪琦如新摘的樱桃,横坐在段霸先膝上的陈祉含则似方才抽枝去叶的蜜橘,独独宫胜身畔端坐的丽丽雅致的如水涤荡,眸中清澈的不见半点杂质,在三名妖娆美人之间自成一股清流无味而香。
几人饮酒下菜当然也要谈起一夜之间如何抱得美人归,刘曜好一阵盘问段文鸯,只把耿直的青年问得面红耳赤,口中来回支吾圆谎,只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奴只是仰慕段郎英雄,只恨不能以身相托,段郎磊落君子,又哪里有什么手段了?”娇滴滴羞涩涩的声音阐述着昨夜的由头,这是陈祉含姑娘不肯让她的段郎背上不好的名声,舍了自己女儿家的名节来为他解围。
刘曜哈哈一笑:“霸先真是好本事,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哈哈哈!”几人闻言也是大笑,刘曜笑完又说:“我家佩佩也是位巾帼英雄,让你们见笑,我就是被她拿下的。”
刘曜如此说,倚在他怀里的柳佩却不肯依,只听她娇媚的撒起娇:“刘郎你好坏,人家好心留你过夜,你也不稀罕人家的名节?”
听这位柳氏如此撒娇,丽丽心下一阵好笑:‘你做都做了,还讲究名节?’
几人谈笑间又问起慕容翰和高雪琦之间的故事,本来慕容翰还打算曲折一番,不曾想倒是他怀中的女儿家更有胆色,高雪琦直接说道:“元邕哥哥何必掩饰呢?明明是人家昨日里使了卖身葬父的手段才与哥哥成就了姻缘。”
这般话讲出来,宫胜几人又是一阵敬佩,宫胜忍不住赞叹:“果然是春兰秋菊各持擅场。”
酒到酣处,饭到中局,被刘永明的荤段子讲的有些不自在的丽丽侧了头望向帘外,七里桥上行人川流,时不时有一叶小舟在桥底的廊柱间荡过,长长的竹竿撑起一尾淡淡的涟漪。
宫胜顺着丽丽的目光望去,于是在她耳畔说:“七里桥据传初为光武帝刘秀奠基,后经历董卓之乱毁于兵火,及至曹操重新营造洛阳城又予以重建。”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有董太师的这一把火,哪来的我们今日所见洛阳城?”这是刘曜搂着美人押着酒又在说胡话了。
‘这人怎么如此没心没肺?’丽丽听着放火烧城的话不说话,心里却是很不自在,倒是临坐的高雪琦高小姐对此颇为嘉许,只听她应和说:“永明哥说的还真是,我就不喜欢用旧的东西。”
高雪琦嘴里吐着随意的话,却被隔壁座位上的两位客人听的真切,其中一人便低声笑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怕是人也不如新。”话说完,另一人也笑了。
两人说笑声音不大,不过宫胜一贯听力超卓,他听了也是暗笑:‘说的倒是应景,高雪琦这女人也太不自知了。’
这时慕容翰说道:“说起董卓,他当时控扼洛阳,面对关东诸侯实在不应当退让出洛阳。洛阳在则他是董太师,没有洛阳,他董卓沦为诸侯而已。”
“高见啊!”邻座的客人忽然出声,慕容翰回头看那人,说话的人约莫二十弱冠,双眼中揉着一股说不清道明的自信,头上一顶十八梁云山冠,身上一件绣仙鹤云图的白底灰纹锦衣,让人眼前一亮,忍不住暗赞一身的风流倜傥。
这位邻座的客人显然是不吐不快、好为人师的性格,虽然并不是一桌人,他却尤要对董太师点评一二,他摇着手说道:“关东诸侯一盘散沙,说好听点叫人多势众,说不好听的叫乌合之众。袁本初兵多粮寡,只为门户私计;袁公路志大才疏,目光短浅,用兵无能;孙文台一莽夫而已,一路剽掠遂失根基,不过是一支孤军,最后还不是寄人篱下;真肯匡扶天下的唯曹孟德、刘玄德二人尔,奈何兵少将寡,成不得气候;其余诸侯不足一提。”
刘永明游学四方,也是一时才俊,只觉得有人对自己桌上谈话插嘴十分反感,当即反问:“刘表立足荆州,可以为孙坚、袁术后援;刘焉据有益州,可以挠董卓之背;幽州刘虞、公孙瓒的幽州突骑是天下精锐,足够匹敌西凉骑兵;徐州陶谦从东进兵,冀州韩馥从北压迫,哪有你说的容易!”
“哈哈哈!”那邻座客人大笑,只听他说道:“冀州韩馥忙着和袁绍纠缠,哪有余力?徐州陶谦手握丹阳精兵,被曹孟德打的无还手之力,他能将兵?幽州刘虞、公孙赞是一山难容二虎;出主意设州牧割据一方的是刘焉,唆使张鲁作乱汉中为屏障的也是刘焉,这等人如何能指望?至于刘表,这位兄台怕是读书不仔细,刘荆州正是被董卓派去荆州,为的就是断孙坚后路!”
这一袭话说的刘曜哑口,也让慕容翰大为钦佩,于是慕容翰开口问:“那么以兄台灼见,董卓该要如何立足洛阳?”
那邻座的青年人抚手而谈:“以刘表领领荆州,则南面一道无忧,荆州平矣;表孙坚为豫州牧,驱虎吞狼抵挡东南一道,则徐州不足为虑;扼守荥阳虎牢关抵御关东一道,则兖州不足为虑;吕奉先并州宿将,使其出据并州则对关东成以高就下之势;冀州使韩馥、袁绍相制衡,幽州以刘虞、公孙相制衡,复以冀州、幽州相制衡,如此则无忧矣。待四方有变,徐徐图之,天下或可讨平。”
慕容翰稍微思索,而后再问:“四方变动当在何处?”
那邻座的青年一甩袖袍悠然答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慕容翰再次思考片刻,然后肃容一礼:“先生真是高见。”
那邻座的青年哈哈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宫胜走南闯北一贯喜欢结交奇人异士,见这人举止不凡、学识渊博,于是提了酒杯上前敬酒:“这位兄台未知高姓大名?相逢即是有缘,我敬兄台一杯。”
那人笑了笑也拿了酒杯倒满,然后举杯向宫胜回礼说:“高姓大名可是不敢当,在下琅琊王旷。”
刘曜当即问道:“这位。。。你难道是琅琊王氏中人?”
王旷一脸含笑答道:“算是。”
琅琊王氏天下名门,王戎竹林遗圣,王衍一世龙门,两人领袖士林,在国朝分量之重就算是民间也是如雷贯耳一般。
刘曜惊讶过后,马上又看向王旷的同伴问:“不知这位是?”于是众人又看向这位能与琅琊王氏同游的人,心中猜测这又是哪家名门的高弟。
与王旷同来的这一位年纪大约三四十之间,目光里半是锐利,半是圆滑,一双剑眉只有七分出鞘,寸许短须精悍之余少了一点洒脱,狭长的脸颊深邃之余又少了一份宽厚,他穿了一件黑底黑纹的黑色长衫,头上的也是一色的黑巾,显得很是深藏不露。
王旷与刘曜说道:“我这位兄长才智卓绝,一向以留侯自比。”
“张宾,无名之人罢了。”这位张先生打断了王旷,很简单的做了介绍,他不仅比王旷年长,气质也更稳重的多。
‘这张宾不像是名门人物。’刘曜心中盘算一番又想试一试这张宾的深浅,于是问道:“不知张先生对于百年前董卓火烧洛阳有何高见?”
“有何高见?”这位张先生低声笑了一下然后说道:“火烧洛阳之后才有你们的用武之地。”
刘永明不知如何作答,只得一笑置之。倒是一直安静的丽丽打破了尴尬,她叹息着说:“一百年前的洛阳城里也有很多人在那里生活,这些人有很多都是无辜的。”
张先生笑了起来,他手指窗外不远处的七里桥说:“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过是天数罢了。就像这七里桥当初也毁于兵火,现在这一座是后来曹孟德入主洛阳之后修的。”
王旷借着张宾的话说下去:“好像当时主持重建洛阳的是尚书令荀彧。”
张宾点头说:“不错,这七里桥就是荀文若亲自测量设计的。”说到这里他手扶着窗台的边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可惜这位荀令君的下场却是让人惋惜。自古君臣,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确实如此,共患难易,共富贵难。”慕容翰也跟着叹息,明明只是少年人,却又似乎有着难言的感受一般。他心中叹息的却是:‘吐谷浑大伯可不就是如此么?也不知我会不会是下一个伯父?’
这时一双纤细的手臂温柔的从身后缠住了慕容翰,却是他的雪琦妹妹趴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轻轻的说:“公子,奴就是你的臣,你就是奴的君,还望公子不要相负才好呢。”
“元邕贤弟郎才女貌,哈哈哈,”刘曜在一旁立刻笑了起来,于是诸人无不跟着笑了起来,随即话题又顺着男女之事展开,于是酒又下的更快了。
出了酒家店门的时候,宫胜微醉,他一手揽着丽丽,一手扯住慕容翰说:“过些日子,我的人生大事,你们可要来捧场!”
慕容翰哈哈一笑:“龙哥说哪里话来?但凡兄长有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永明听的分明,于是也说道:“恭喜恭喜,我们就等应龙你的召唤了。”
段霸先接着说:“兄长如有用得着的地方,尽可吩咐小弟。”
宫胜与几人道别之后,携着丽丽一马同乘在繁华的洛阳井市间漫蹄而行。夕阳懒懒的斜倚在天边山峦的轮廓上,晚风亦慵懒到无力吹动游人的衣襟,宫胜揽着丽丽的手温柔的没有一丝力气,时光忽然迟钝起来,似乎想要停下脚步驻足片刻。宫胜的手抚过丽丽鬓边的发丝,便拨动了几缕夕阳,暖了心弦。
走在夕阳里,宫胜心底五味杂陈,从弼马温到相府卫率,人间冷暖便走了一遍,忽然他胸中升起豪情,也作诗一首,纵马长吟。
今朝骑马看夏花,锦绣满城缀彩霞。
来日为君驱长胜,狂歌一曲静胡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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