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曹府内。

一名少女葱白指尖捏了张纸条，放在烛火上燃烧殆尽。

她眉眼透出几分愉悦，步伐轻快的走出房门，进了另一间屋子。

“画儿，你怎么来了？”

屋里的另一名少女惊讶看向她，赶紧将房门合上。

被叫做画儿的少女不答反问，冲内室努努嘴，“睡了吗？”

“早睡熟了，今天被他缠的烦死，早早就给他下了药，现在还做着美梦呢！”少女轻笑一声，揶揄道。

“那就好。琴儿，是小姐来消息了，计划，可以开始了。”

“终于——”

琴儿目光怅然，又隐隐透出激动。

“我们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棋儿和书儿，想必她们也等急了。”

“嗯！”

黑夜中，暗流涌动。

有秘密在发酵、在成熟、在蔓延……

清晨再次到来，计划即刻开始。

曹学林揉着额角从床榻上起身，眼神迷茫的瞧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哪里。

“这不是琴儿的屋子吗？”

“对了，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房里跟琴儿讨论新的曲谱，然后……”

他忽然咧嘴一笑，眼神意味深长起来。

后面的事自然水到渠成了。

只是……

“这一大清早的，琴儿去哪儿了？”

他心中犯嘀咕，穿好衣服走出房门，就听到隔壁房间有女子的啜泣声，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大早上就听到女人哭！

皱了皱眉，曹学林心觉晦气，但仍是抵不住好奇，轻轻走到窗边，贴耳听着房里的动静。

这一听，便觉出里面在哭的人竟是琴、棋、书、画四人！

这四名女子是他近段时间的心尖尖儿，听她们哭成这样，曹学林顷刻觉得心脏揪的发疼，刚想推门而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琴儿开了口。

“今天我们说的话，可千万不能让郎君知道。”

郎君，这是她们私下里对自己的爱称。

曹学林彼时听到倍感爱意浓浓，此刻却是心中一惊。

不想让自己知道，难道她们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

暂时压下推门而入的想法，他隐忍扒窗，继续听里面的对话。

“为什么不能？我们也得让郎君知道那女人的真面目才是！”

这是画儿的声音，四人中她年纪最小，也最得曹学林疼爱。

听到这话，曹学林深感欣慰，感慨平常没有白疼她。

不过，她们说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带着疑惑，曹学林继续听。

“那是曹家的主母，我们又没有证据，就算跟郎君说了，他也不一定会相信我们。”

语气文弱，是最胆小的书儿。

“她算什么主母？”棋儿声音冷傲，“老夫人才是曹家正经八板的主母！”

“不过没有证据倒是真的，郎君就算再疼爱我们，也不会因为我们几句话就休了那个女人。”

曹学林了然，原来那个“女人”指的是曲莲儿。

“那就任由她欺骗郎君？万一她以后对郎君下手可怎么办？你们几个也是亲耳听到的。”

画儿忿忿不平。

“那天她在藤椅上睡着，梦呓中说不该把什么人推进井里，还说自己只是嫉妒那人的美貌和身世。”

“因为嫉妒就将人推下井，多可怕啊！外表那么柔弱的人，实际内心如此恶毒，还惯于在背地里下黑手，郎君和老夫人受她蒙蔽，放松了警惕，谁知道以后会不会遭了她的毒手？这样阴狠之人，怎么好留在郎君和老夫人身边？”

书儿怯懦小声道：“或许、或许她只是做了噩梦，我们听到的都不是真的呢？”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们都要有所防备。”

琴儿声音温柔，话语却掷地有声。

“郎君和老夫人或许不会相信我们的话，但只要我们寸步不离的保护他们，就不会让他们受到那个女人的伤害！”

曹学林感动的同时，也暗自心惊。

井的事情这四名女子不清楚，但他是清楚的。

她们说的，正是卫莞落井的事情！

真是没想到，曲莲儿那样娇柔怜弱的人儿，竟能狠下心杀了卫莞！

而且她事后还向自己哭诉，是卫莞想要伤害她，不小心摔下了井。

这样的女子，他给了她正妻的位置，都觉得背后发寒。

反倒是这几位自己并未给位分的柔弱女子，心心念念想要保护他跟母亲。

谁更忠诚善良，一听便知。

“哎，要是那位安兴侯府的嫡小姐是曹府的正位夫人就好了，她为人宽厚大度，又是世家出身，不仅不会有我们如今担心的事，说不定还会待我们如亲姐妹。”

不知是谁的叹息，再次从窗内飘出。

曹学林像是突然被点醒了般，眼前黑雾缭绕的思路猛然被打开，多出一条光明大道。

他兴奋不已，拼命压抑着情绪和上扬的唇角，默默退后。

他要赶紧去找母亲商量一下这件事，就不打断她们的商议了。

而且，他也十分享受被女子们如此维护的感觉。

映在窗上的影子逐渐淡化、消失，女孩儿们知道外面那人已经离开了，彼此对视一眼，皆抿唇小声笑了起来。

曹学林自以为聪明，却不知，他的每一个行为，甚至每一个想法，都早被姜暖月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娘，娘！”

曹学林快步走进曹母的房间，扫了眼屋内的下人，冷着脸吩咐。

“你们先出去，我与老夫人有话要说。”

下人们知道这是要让他们走远点，赶紧放下手上的活儿，飞快消失在院子里。

“什么事这么小心？”曹母不解看向他。

曹学林确认周围没有别人，才关好门窗，将刚才听到的事情跟曹母小声说了一遍。

“娘，我没想到卫莞竟是莲儿杀的，她那样柔柔弱弱的女子，怎么会杀人呢？”

“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的！早就跟你说过，她那般柔弱的表象都是装出来的，你偏不信，现在怎么样？”

曹母嘲讽的笑了一声。

“反正我曹家是容不下这种杀人犯的，你尽早将她赶走，再娶一个好人家的女子做正妻。”

曹学林用力点头。

他可以除掉卫家一家，但却不能容忍枕边人也同样是杀人者。

万一他不小心哪件事惹了对方不高兴，对方将自己也杀了怎么办？

“儿子也是这样想的。”

曹学林面容严肃的附和一句，而后面上又显出几分不好意思，瞟着曹母欲言又止。

他是曹母生出来的，什么小动作曹母觉不出意思？

当即便是一笑，眼眸洞悉般盯着他，“怎么？心里有看中的姑娘了？”

曹学林红了脸，眼睛瞟向别处，蚊子似的哼哼，“是有。”

“安兴侯府的那位？”

“娘你怎么知道？”曹学林惊讶了。

曹母得意笑笑，“你的小心思我还不知道？我相中的也是那位姑娘。”

“姜小姐谦和有礼、气度非凡，是正经八板的大家闺秀，又是圣上看重的人，可谓都城第一贵女，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起我儿。”

“而且我看姜小姐对咱们曹家极好，想必对你也是有点意思，只是碍于你已娶妻，不好明说。”

“像姜小姐那种世家女子，嫁到我们曹家自然不能做妾，做平妻都是委屈，所以你尽快解决好曲莲儿的事。”

“这期间也跟姜小姐透透口风，让她在这件事上帮衬下你，你们也能早点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