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海按捺下心中的所有情绪,凝视着面前那张年轻脸庞。
“不知千尘小友有什么办法吗?”
谈及正事,众人也都一改之前的尴尬,神情严肃,将视线投到千尘身上。
压下心中躁动的心,早就知道会问这个问题的千尘,不假思索的就回答道:
“很简单,那就是跳下去呀!”
啊嘞?!
这番话打了个在场众人措手不及,使得诺大的庭院中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诡异的宁静状态中。
率先回过神来的初海,为了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再次小心开口确认:
“你确定?”
“嗯。”
而回答也和他刚才听到的无异,在凝视的千尘半天,确认他真的没有任何开玩笑,初海和在场众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眼前的这个少年。
很明显,刚才说的那番话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这小子,怕不是疯了吧?
初海只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干,咽了咽唾液,略带艰难的开口:
“你不是说这是世界断层吗?跳进去不都会五感尽失吗?”
“是啊。”
要不是知道眼前的小子身后有那样的强者,他都有种想一拖鞋拍死的冲动,你说话就不能说完整吗?
可现在毕竟有求于人家,只能接着问道:
“那你?”
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开口回答道:
“我还有别的手段,这就是我的秘密了。”
跟初海想的一样,他就知道眼前的少年肯定还有其他的办法,既然人家不想说,他也不多问了,反正能解决眼前的时界断层就行了。
还有自己刚才怎么那副德行?真是没有一贯的强者风范,初海拱手行礼道:
“原来如此,那就劳烦千尘小友了。”
千尘摆了摆手,又将视线投向了一旁不远处的初灵身上,眸子中的淡漠舒缓了许多,就连语气都变得有些温柔。
“没事,我只是为了初灵而已。”
闻言,初海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不过内心更是有些无味杂陈了。
那自然看出眼前两位少年少女的关系不一般,虽然不是那种情侣的关系,但也有些道不明的羁绊。
如今想想,要是当初没有将初灵那样带回来,甚至只要多给她一点关心,说不定眼下能多出一个强力的强者,也不至于到现在的利益交换。
而且说不定还能将面前的少年归于家族,让自己的家族更加壮大。
可惜现在说出来也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只会徒增笑柄吧。
果然,自己做的事情最后也只能自己咽下了。
没有多注意眼前这位中年男人的心境变化。
千尘将自己体内的能量凝聚于全身,以防一会儿遭遇什么意外,让自己处于一个最佳的状态。
千尘有预感经过在领域世界中一年的淬炼,即便还没有解除第二道封印,不足以跟神境强者抗衡。
但作为神尘一族,平衡之力的拥有者,他怎么可能会怕这种东西。
轻吐出一口浊气,转身看向地面上那黑漆漆的世界断层,脸上没有丝毫惧意。
千尘他可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虽然有些风险,但是这种风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纵身,起跳!
在众目睽睽之下,千尘竟然就直接这么跳了下去,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千尘身上。
不禁心都跳到嗓子眼,他们是真的不敢想象,有人敢就这么跳下去,尤其是在他们刚刚听说了眼前着黑洞的来历。
要知道之前可是有一位神境强者,就这么被活活吞噬殆尽。
知道这是世界断层。
这小子居然还敢跳下去!
俩字!
牛掰!
听觉和视觉的双重震惊,让他们对眼前这个明明没有散发出任何力量的黑洞,产生了发自内心的忌惮和恐惧。
尤其是看到了千尘,就这样纵身跳了下去,没有做丝毫的准备,这是要完全靠自身的力量去解决眼前的这个世界断层,也是让他们不由感到一阵钦佩。
果然是艺高人胆大!
就连一直跟千尘作对的仙义在他跳入那世界断层的时候,也是不禁暗暗为千尘捏了一把汗,有些少许的敬佩千尘。
不过在内心还是希望千尘就这样死了,但是又希望千尘没有这么容易死,最好帮他解决了这个世界断层。
不然的话,他也不好回去交差,这种双重矛盾的心理让初海十分不舒服。
现在几乎已经是在场众人领袖的初家族长——初海,减到千尘已经跃了进去,也只能将希望交托给眼前的这个少年了。
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各位,大家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既然千尘小友说有办法,那自然就是有办法的,更何况他身后还有那样的强者,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那浑厚沉稳的声音再次传遍整个院内,让在场之人都能听见。
这话语中送客的意味不言而喻,可如今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他们也不好再在这里待着了,只好悻悻作罢离开了。
不一会儿,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初海环顾了一眼四周,见到初灵依然站在原地,也没有多说什么,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随便。
紧接着,转身便带着一帮初家之人离开了。
站在原地的初灵,自从听到千尘说一切是为了她的时候,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喜悦,而当他看到千尘跃进那黑洞的时候,虽说有些担心,但很快就调整好心态,打消掉这个顾虑。
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因为她相信千尘,仅此而已。
站在原地,见初海离开,也没有任何离开的迹象,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原地,宛如诗画中的仙女。
还没有走的一些人忍不住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当然,其中最多的自然是男性。
只是再听到初海那严厉的咳嗽声的时候,浑身一个机灵,全都纷纷离开,只剩下初灵一人站在院内,望着那个千尘刚刚跳下去的黑洞,红唇轻启,似乎说了什么。
一阵清凉的凉风拂过,吹起一片片绿叶,风声遮盖住了初灵的言语。
而懂唇语的人应该能看出来,那意思分明是:
“多加小心。”
……
初家花园。
平草花丛,翠筠茂密,不算太大的溪流在诺大花从中流淌,水波倒影,翠外围竹林立。
踩在蜿蜒的鹅卵石小道上,曲径通幽,直达中心。
单檐六角古亭,木构黛瓦顶,典雅清逸,烫金暗红六根亭柱中,空间足够。
初灵走到古亭前,发现其中早已有人等她,神色平淡,缓缓向前,红唇轻启:
“舅舅。”
而在此等待的不是别人正是初海。
转身,初海脸色慈祥,唇角一抹淡淡的浅笑,没有丝毫破绽。
“来了,进来吧。”
“嗯。”
两人相对站立,并没有人坐下,清风拂过发梢,初海注视着对面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外甥女。
“长大了。”
“舅舅还是一如当初。”
“哈哈。”
和自己妹妹样貌相似,性格却大相径庭的初灵,初海笑了笑,其中的苦涩只有自己清楚。
“你不必担心任何事,我今日叫你来,只是以长辈的身份嘱咐几句。”
“舅舅请说。”
不卑不亢的言语平稳冷静,并没有任何一点紧张拘束。
眼中倒映着少女的倩影,尤其是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容,竟和记忆中的那道身影重合一瞬。
“哥。”
虚幻的回忆转瞬即逝,失神,回神,发现现在他面前的人,是……初灵呀。
初海内心苦笑。
真是人越老,越容易回忆往昔呀。
“按照咱俩现在的立场,话说多了,可能会造成双方不便,我便告诉你一些我所能说的事。”
“你父母的离世和对你的抛弃,你应该都清楚,无非是当时的家族权力纠纷,明明深知莫言名与利,名利是身仇,可我们都迫不得已深陷于此,即便是你母亲因为生你要难产死后,你入赘的父亲也惨遭毒手。”
“而当时我不是族长,脱不开身,只能任由你被你母亲的贴身侍卫带走,流落街头,成为孤儿,故事老套,但事实如此,你应该听说过了吧?”
初灵微微颔首,眸光依旧平静。
“嗯,我知道大概,具体细节我就不清楚了。”
貌似是母亲性格活泼开朗,不拘泥于束缚,有着家里的地位,却不想承受这份地位带来的约束。
出去闯荡,结识实力一般的父亲,而结局自然是家族不同意了。
后来的是,初灵就不清楚了,只记得好像是不是族长的初海舅舅帮了母亲一把,再后来她就不知道了。
初海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
当年他不是族长,话语,权力都不够,而妹妹也不听话,活泼不算刁蛮,爱乱动,享受着她这个位置带来的一切,可家族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逍遥人生?没那么简单。
谁敢说自己能享受家里带来的好后,能毫无顾忌的出去,逍遥人生,快意恩仇,不沾染一点负面情绪的洗礼?
“名为锢身锁,利是焚身火,但这是世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岁月本长,而忙者自促;天地本宽,而鄙者自隘;风花雪月本闲,而劳攘者自冗。”
“初灵,你是我的侄女,我欠你很多,我也无法弥补,家族之中,不经常与你相见,不表面照顾你,只能让你安心平稳孤独的过了这么多年,我希望你能谅解,这么多年,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看看,以及让千尘给你送餐,仅此而已。”
千尘的事作为族长,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可他能做的,真的很少很少……
初灵见初海脸上严肃愧疚的表情,轻轻摇摇头。
“舅舅,您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也从来没有怪过您,而千尘的事,反倒让我谢谢你,因为他是我唯一真实拥有过的温暖。”
“是吗?”
闻言,初海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还有点庆幸,至少自己也不是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呀。
“舅舅?”
“嗯?”
“我想知道什么是亲情?”
明明是最简单的问题,可初海眼中却掠过一抹愧疚和苦涩。
一个小女孩居然不知道什么是亲情,自己这个舅舅真的很过意不去呀。
终究是他这个舅舅不够格呀……
“亲情呀。”
“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情感之一,倾尽呵护,依旧觉得不够,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孩子对父母的爱,既烦又喜,可当初的我们都不懂得珍惜。”
“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父母并不图你能报答什么,只需要安安稳稳的就可以了,因为孩子是他们的延续,而所谓人类的传承树,就是由亲情所构建的。”
“我不知道其他父母如何,反正我那个傻妹妹和某个怀胎时动不动就以为要生了,手足无措的笨蛋,一定是希望孩子能平平稳稳的过一辈子,不需要家族,快快乐乐的走完人生的旅程。”
脑中回想起,自家妹妹,肚子刚大起来的时候,某个笨蛋呀,天天忙碌的,围着她乱转,生怕一个不小心磕着碰着,尤其是快要生的那段时间,不眠不休。
要不是叫他实力足够,初海真怕这妹夫会不会猝死过去?
而眼下世界断层的搅局和千尘的出现,又何尝不是解开枷锁的最好方法呢?
“是吗?”
轻声呢喃,稍微出神,如品味一杯浓香的茶水,感受着话语记忆蕴含着的芬芳,令人流连忘返。
“多谢舅舅,那我走了。”
轻昂玉脖,初灵漂亮雪白的俏脸绽放一抹明媚的笑容,螓首微点,打算告辞。
今日能聊这么多,初灵已经很满足了,再聊下去,那些暗地的家伙要是乱说什么,初海这位族长,恐怕也会不好做了。
“嗯,多保重。”
说完这些,初海也轻松许多,瞧着初灵离开的纤瘦倩影,眸光慈蔼,用唯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低语:
“如果你再多露出点笑容的话,那真的是你父母最希望的样子了。”
慈祥的眸中倒映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如同十多年前,那位无所畏惧,背对着他,头也不会离开的少女。
“哥,我选择的男人,我会一辈子去守护,这是我的决定,无论结局。”
夜风吹乱发稍,花瓣飞扬远方……
望着少女的背影逐渐隐匿在黑夜中,初海不由露出一抹怀念欣慰的轻笑。
“真是很像呢。”
人生本过客,何须千千结,他已经做到他能做到所有了,虽然微不足道,但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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