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知道她的方法并不是能治本手段,正如商别黎所说,谣言既已发酵,便覆水难收,不能止住。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智者毕竟是少数,普罗众生还是痴愚之人居多,他们没能力分清善与恶,辨明是与非,常常被舆论裹挟着不自觉步入洪流,成为被有心人利用的免费刀枪。
从古至今,三人成虎,有多少英雄名臣,都是死在这谣言之上却无力反抗。
对于谣言,唯一能与之对抗的只有名望。
皇权威严浩荡之时,或可借用天子一言九鼎之力,朝廷的民心与名望镇压谣言,只是此时皇权势弱,天子虽然有稍许能力,帝厉却绝不会让天子掺和进来。
虽她喜欢商别黎,却也不会因此分不清主次,对她而言更重要的是守天子,守天下。
对天子而言,趟浑水有百害无一利,只会平添许多风险。
“你不会是让我向陛下传话吧?”帝厉想到这种可能。
此事如果要完美解决,她能想到的也只有借用陛下的威严,金笔书写,玉玺盖章,昭告天下才能止住这股已成气势的谣言。
但帝厉之前已然讲过了,这次的事情涉及影族,云将府怕受牵连都不会出面,更别说是在云将府之后要守护的陛下。
若是商别黎拿这事开口,她再喜欢商别黎也会立刻拒绝。
商别黎知道帝厉是误会了,他大手摆动,否决了她的猜想,然后说出自己目的:“我知道你们云将府与瓯鹿的暗市有些关联,正是要你们牵线暗市帮忙,通过暗市向外也传点消息。”
“什么消息?”帝厉问道。
只要不会牵扯到帝治,其他的忙,帝厉还是很乐意帮的。
商别黎回道:“原本只想传点我的其他谣言,例如我实际身份是影皇,或者我好男风,影族双护都是我禁脔,又或者我实际活了一千多年了,真身高三十丈,是影族远古大将。”
“反正就是这些,都与影族相关,看着像是之前的谣言衍生出来的,尽管了编,越离奇越让人不敢相信越好。”
“来之前是这样想的,但既然现在知道帝为修参了一脚,那便把帝为修也带上,顺便多带几个分散下注意力,比如李明河、林长功这些,不然让明眼人看出来有人在针对帝为修,反而弄巧成拙。”
“或者你在朝堂上还有什么看着不顺眼的,也一道传点他们的谣言。”
商别黎口若悬河,自如谈来,显然他对这事想了很久,已经成竹在胸。
但,这会起什么用吗?
帝厉问出疑惑:“不顺眼的倒是有几个,但你这样做是干什么,会起作用吗?”
君沽酒也不解:“拉了帝为修、李明河这几个人下水,虽然解恨顺道将水搅浑,但也解决不了你的问题啊。”
“你这样向外传更多谣言,继续推波助澜,不是让事情更加失去控制,对你更加不利吗?”
好友两人都表示不能理解,因为这个计划毫无逻辑,看起来更像是泄愤的,而不是积极去解决问题。
商别黎知道好友无法相信,这个计划看起来确实很儿戏,一点都不严谨,但他确实遇见过有人用类似的方法解决了谣言的问题。
他向两人解释道:“我知道你们无法理解,但确实有人用类似的方法解决过谣言的问题。”
“是谁?”君沽酒问道。
商别黎敲了敲太阳穴,似乎尽力回忆,然后回答:“多年前我在宁水的时候,曾结识过一个很了不起的书生。”
听他要讲曾经的故事,两人也安静下来。
“那书生死了父母,无依无靠,便给一个也死了父母的从商小丫头片子当狗头军事。”
“后来那书生与那小丫头片子结为夫妻,其中许多事情,我便不说了,我只说我见过的一次。”
“那次她娘子与宁水一门大族在争生意,后者使了手段,花了大价钱钱将宁水消息最灵通的一批人都买通了,传他与他娘子是大魏的奸细。”
“谣言如秋日野火,也如我今日这般,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座宁水的人都已经在传他与他娘子是魏国奸细。”
“更甚者,不仅仅是民间,连军方都被惊动了,持了宁杀错不犯错的想法就准备向他与他娘子动手。”
“那书生在满城洪流中,以一己之力,只用三天时间便逆反舆论,不仅有惊无险渡过危机,更是生生吃掉了那个在背后使计,要吃掉他娘子生意的一门大族。”
“从前到后,我全程见识他之手段,惊讶于他的力挽狂澜,后来我与他聊起此事,他对我说。”
“当有人朝你泼墨,能躲开最好,若发现的太迟躲闪不及已经被染了一身黑,那便不能再用白布来擦。”
“因为你已经染了黑色,别人看你肯定就是黑的,再如何用白布来擦,都肯定擦不干净,只会越描越黑。”
“既然已经黑了,你该做的便是自己往自己身上多泼一些墨,用更为极致的墨水,黑到无人敢去相信世上会有这般的黑色。”
“那样第一次泼的墨也就被盖住了,后面的黑没人相信它是黑色,也就不黑了。”
商别黎向他们解释。
帝厉在捏着下巴思考,她掌内外关系错综复杂的云将府,本身也是心有玲珑的人儿,被商别黎说透了道理,她也看出这个法子确实可行,甚至拉帝为修几人下水的行径,也不是单纯泄愤之举,恐怕其中还有将水搅浑,留下点手段的深意。
这中间的道理,其实是使谣言超过了大多数人的心理接受能力。
任何一个人,在其他任何人的眼里,其实都有他好坏能到达的极限。
这就如同街上卖油条的贩子,你说他偷蒙拐骗,欺负良家妇女,肯定还是有人会信的。
因为这是多数人对卖油条贩子能坏到什么程度的认知极限。
但你要是超出了这个认知极限,例说他非礼了帝厉,或者去皇宫中窃玉偷香,那就算再缺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
因为这种事情超出了人们对油条贩子的认知极限。
若是这般让人无法相信的谣言再多十条,二十条,三十条,再愚钝的人都会觉得不对,油条贩子怎么可能做那么多不可能的坏事,顺应的,他们也会开始动摇,怀疑第一条谣言的真实性。
或许是被人冤枉的,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油条贩子无法做到,匪夷所思的谣言在到处传。
人们会这么想,一旦开始这么想了,第一条最危险谣言的声势也会被逐渐瓦解,就算有人在身后继续操控,也很难再聚集起来那么多的信任度。
是谣言的信任危机!
君沽酒也想明白了中间的关键,他一拍大腿称赞道:“以退为进,这可真是个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
“了不起啊,那个书生,阿别你可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
他倒是首先想到去认识那个书生。
帝厉则是已经起来,唤来了方才退下的那名黄脸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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