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兽成神》

第四十二章 皇恩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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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罗帝国帝历237年初,为清剿汪成亮所属军旅而抽调五省军士,以神威军孙望为统帅,点苍省左将军邓举卓为副将,普罗省前将军吴毅军为军需供应,率三万兵众北上,意图毕其功于一役,争取将汪成亮活捉,彰显国力,敲山震虎,荡平北方一众宵小贼寇。

怎料黑袍人的出现将北征的筹划付诸东流,孙望知难而退,遣军折返永曜都外环城外驻扎讨罪,此举触怒伽罗皇帝洛辰,看似诚心邀过实则存有逼宫造反之嫌,令洛辰又惊又惧,外有黑袍人实力强大随时可以取其性命,内有各省城主阳奉阴违,皇权控制越发羸弱,实有架空自己的嫌疑。

这些变故使得洛辰惶惶不可终日,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侍女环绕身旁也没了花花心思,以他灵皇境实力若真被那黑袍人给盯上,自己分分钟就能嗝屁,这一生就此结束,谈何江山美人?

毕竟这伽罗帝国真正的统治者从来都不会只是自己一人,而是遍布皇庭及各省城乡县郡的世家权贵,看似坐在这高高无上的皇位,享受着无尽的荣华富贵,被众人尊崇备至,那都是因为自己从未违背阶级利益,权衡利弊还算灵光,这才是自己安稳坐在皇位上的主要原因。

若黑袍人将自己擒获杀害,皇庭的那些迂腐老臣只会将自己的那些年幼的子嗣扶上皇位,许以好处施以诱惑,使得孩子轻易便被那群老臣蛊惑了去,成了一头随意驱使的傀儡,好使唤且能符合各方利益,这对那群整日说三道四的碎嘴子倒真成了利好消息。

惴惴不安的洛辰难捱长夜,虽早早调集庭卫军、巡都军拱卫在皇庭各处,一有风吹草动便就地格杀,但仍无法安然入眠,天还未亮便在一众侍卫的贴身护送下登上宝座,等候着诸位大臣奔赴朝堂,也因心寒体虚而多了份警惕,看着跨过门槛的诸位大臣,心中杀心大起。

一众大臣踏入朝堂前还窃窃私语,见洛辰端坐于宝座上,脸色骤变,忙收敛继续倾诉的心思,规规矩矩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垂头盯视着足尖,生怕皇帝盯上自己,若心生怨怼将自家老小都一并处死,多年攀附便落了空。

大臣们都十分清楚,平日里迟迟不来上朝的皇帝如今来得比谁都早,今天这早朝怕是不那么平静,高低是要死人的。

“孤听闻五省联军无功而返,于外环城外求赐罪责,诸位爱卿有何高见?”

众大臣面面相觑,目光游离,皆垂首埋胸,不敢直视洛辰。

见诸位大臣做鸵鸟避凶状,洛辰抬了抬眼皮,甚是不满道。

“平日里诸大臣高谈阔论,提及家国兴衰大有亲赴之意,如今这是怎了?”

此刻众大臣最前排有一老者越众上前,恭声道:“启禀吾皇,那黑袍人实力了得,但却未曾伤及众将士,想来并非是以下犯上的卑劣之徒,若其修为已至灵帝境,那么近些时日便会面临飞升这不可避免的终局,想来不会太久。而北方匪患连连,多是因为穷困潦倒且无发家致富之道,这才愈演愈烈发展成今日之局面,老朽认为不该采取过激的对策,反倒该推行局部区域特政,减税轻赋,鼓励耕种及生产,缓解民众的情绪,徐徐图之。”

“哦?那依吴神相的意思,孤该如何进行这所谓的局部区域特政呢?”洛辰来了兴致,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也不管这稻草是否还坚韧,耐下心思听吴天谋诉说。

吴天谋假咳两声,正了正身姿,语气平和缓缓道来。

“依老臣之拙见,北方祸事频生,实乃流年不利,当以稳为主,可令北境军旅继续据守北疆,调遣普罗省及伽兰省军士据守省域以北,严防北境动荡所产生的后果,于伽兰、普罗以北布下重兵,一来防患于未然,二来防范邻国派遣细作侵入帝国疆域,三来可借用兵力来就地开垦田亩,灌溉水渠,利用肥沃的土壤来种植农作物,许以伽兰省省域交易的权利,且必须与指定的商会或邻省城主进行交易,便可解决当地贫困之苦,亦能充分发挥兵力及军力,贴补军需花销,国库亦可充盈。”

“如此甚好,吴神相真乃国之柱石,处处为孤思量,有心了。”洛辰心中大喜,却又生起猜忌,对于吴天谋更添了几分警惕,对这垂垂老矣的丞相多了几分忌惮。本想将率先进言者一番痛骂再赐死,怎料吴天谋站了出来,令自己心中的无名火无处宣泄,更加气愤了,明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颔首,好似十分认同。

“陛下谬赞,老朽只是操虑国事,尽分内之责。因北方气候恶劣,土壤肥力尚在但光照不佳,适合耕种的时间极其有限,老朽提议,当派遣农务府精于种作的巧工能臣随军前往,定能适当解决帝国北部荒瘠的问题,也可摆脱对平澜、定海二省粮食的依赖。”

“甚好,此举能解燃眉之急,当定首功!提及定海省,孤便想到神威军,征讨南域竟无功而返,镇压北境也一无所获,莫非是空饷吃得多了,都成了软柿子任人拿捏了吗?五军都尉府都干什么吃的,南北征伐都大败而归,是统帅无能还是将士疲累,枉费孤一片苦心!”

洛辰借此机会大发雷霆,宝座下群臣垂首不语,下巴都快要戳到胸椎骨了。

待洛辰气息平稳,兵部尚书钱进才战战兢兢从群臣中踏出一步,忐忑道:“北境突兀出现一黑袍人,其实力强劲远超寻常灵武者,怕是即将踏入飞升的灵帝境强者所为,但五省联军并未折损一人,可见黑袍人并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依吴神相推断,黑袍人不露面容,只是警告却没有付出行动,这便是存了善心,可见其并非滥用能力的卑劣之徒。卑职认为,当昭告天下,奉命黑袍人为帝国守护神,许以高官俸禄,追封其为帝国第一强者,将黑袍人与帝国牢牢捆绑在一起,此举亦可拉拢强者,使得天下强者蜂拥而来,为帝国所用,任陛下您驱使。”

钱进话音刚落,洛辰的目光便扫到了钱进的身上,令钱进感觉后脊背发凉,暗道吾命休矣,连忙咽了一口唾沫,身子压得更低了。

“五省联军于永曜都外环城跪伏讨罪,卑职认为当不计前嫌,号令众将士将功补过,削发明志,此举一来能彰显陛下您体恤将士,二来也能表明态度,也让众将士知晓陛下爱民如子,不忍苛责。”本就衰老的身躯经过这么一躬身便更显苍老,多年朝堂之上数百次帷幄,此刻却好像是生命中最为高光的时刻。

“继续。”洛辰冷冷道,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

“南域军团近些年发展迅猛,未经帝国允准私自收容难民,致使兵力突破十万众,此刻再想征讨属实不智,卑职有一计,可颁谕旨,率外务府的官员前往南域宣旨,以此考量这乔安国可确有不臣之心,若其欣然领旨,并依据旨意行事,供上帝国所需的各类资源,那么便不予追责,追封其镇南大将军称谓,以人口激增为由加征税赋、贡俸,以此试探乔安国、杨成富可有谋反之嫌。若都欣然接受,便以此钳制,同时加强炎夏、平澜两省的军力控制,若南域有异动,亦可第一时间调遣兵力增援。”

洛辰眼神阴晴不定,似是认真思索这其中的利弊,良久缓缓道。

“钱尚书起初一力促成汪成亮率军镇守北疆,如今北患已成,镇北大将军斩杀信使,割土称侯已是事实,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孤本寄予厚望,你却令孤大失所望!”

“卑职罪该万死!”钱进自知这口锅必定是自己要背负了,此刻若是旁人弹劾自己还能有回旋的余地,如今却是洛辰问责,双眼所见到的画面逐渐晦暗,满头大汗却不觉体热,只道是生命即将走向尽头。

“兵部尚书钱进力荐汪成亮,致使北患横生,念在钱进多年劳苦功高,当下却老眼昏花,心智不全,属实是病了,准你告老还乡,回家养病吧……”洛辰本想落下重责,但看着颤颤巍巍的那具身躯实在是无法痛下杀心,便给钱进留了几分体面。

“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罪臣病入膏肓,实难担起兵部尚书的责任,谢陛下恩泽,愿伽罗圣耀永存!”钱进喜极而泣,当场跪伏在地连叩三个响头,身体似乎恢复了年轻时的状态,脊背挺得笔直。

“听闻钱尚书的小儿子在外务府督办琐碎事宜,记得叫钱一雄吧?既然钱尚书提议颁谕旨,那便由钱一雄亲自颁旨,此事办妥,便是有功!”洛辰脸色缓和了一些,颔首道。

“陛下看重钱一雄,实乃一雄的福气,卑职替犬子谢陛下恩泽!”钱进心中惶恐,明面上却堆满笑容,似有感激涕零之意。

群臣瑟瑟发抖,缩颈低头,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直至洛辰语气和缓,脸色好看了不少,群臣才不再畏缩如鼠,待洛辰象征性的提了提财政税赋的事情,惹群臣商议了一番,许久后洛辰借口困乏,在内侍的服侍下离开大殿,这才退朝,群臣纷纷鱼贯而出离开永曜殿,片刻也不敢逗留。

钱进落在最后,他十分清楚,回府邸这条路便是自己人生的终途,与其感伤、挣扎倒不如为子孙思虑周全,想好未来该如何求存。有一件事他一直未与旁人道,只因说出口便会面临株连全族的风险,此刻也不敢放慢步伐,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想要抓住时机为子孙说说他盘算出来的万全之策。

“将你推到风口浪尖属实是我的过错,可我思来想去,如果非要一人死,也只有你最合适。”身后突兀响起低沉嗓音,将钱进从思绪中拽了出来,回首一瞧,正是吴天谋。

“与你无关,本就是我惹下的前因,这后果只是到了时候罢了。”钱进苦笑着摇摇头,他与吴天谋虽无仇怨,但素来政见不一,吴天谋习惯无为而治,凡事皆与天象吉凶相提并论,而自己虽然垂垂老矣,但心智不减当年,仍愿兴兵讨伐,以兵戈镇压匪患,看似为国征战,实则贪图军饷,从中牟利。

“不过即便是你死了也无碍,据我所知,钱尚书私下置办了十数个庭院,还以姑婶叔舅的名义操持了不少产业,想来死后也不愁营生,造福三代是足够了。”吴天谋瞅了心不在焉的钱进一眼,笑了笑道。

“还请吴神相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家人,我一人赴死便罢,莫要累及我的家人。”钱进淡定回应,眼神却好似杀人一般凝视着吴天谋,似是要临死反扑,话语恳切,眼神却杀气凛然。

“此事好办,若你子孙皆顺从于我,唯我心意行事,不但不会追究你的家人,还能以各种名义允以产业,可再福泽三代人。”吴天谋却是不以为然,咂了咂嘴,轻描淡写的提醒了一句,敲打了一番眼前这将死之人。

“此话当真?”钱进笑容收敛,声线都冷了不少。

“我吴天谋可曾说过半句虚言,做过虚头巴脑之事?”吴天谋嗤之以鼻,似是被钱进这问题问的有些恼火。

“既是如此,我便代我家人承诺,往后绝不与吴神相意见相左,以吴神相马首是瞻。”钱进笑了笑,只不过身躯却是卸去了大半力道,这一生往死里谏言,终究是把自己谏死了。

“胡说八道,这天下是伽罗皇帝的天下,怎可以我马首是瞻呢?慎言啊……”吴天谋眯了眯眼,却已心领神会,错开身位,大步流星向前迈步。

“吴神相高见,钱某铭记于心!”钱进沉声应道,话到尾声有些颤抖。

天依旧是晴朗的,可已经失去了颜色,钱进失魂落魄回到钱府,却已见到一宦官双手握持金黄色的谕旨,身旁还有三位婢女端着黑色方盘,其上摆着精美的玉瓶、一匹绸缎以及一把开了刃的短匕,宦官嘴角洋溢笑容,而三位婢女却大有兔死狐悲之感,亦或是真的触景生情了。

“钱尚书,老奴来此贺喜了!陛下听闻钱尚书您身体抱恙,特来命我给你三条路选择,这首选嘛当然是这玉瓶了,其次便是短匕,最后便是这最为上乘的绸缎了。”

“谢主隆恩!”钱进不再多言,跪伏在地,行三叩九拜,对着宦官手中的谕旨拜了又拜,老泪纵横,却未曾哭泣出声。

“皇帝体恤钱尚书体弱多病,特许钱尚书两个时辰,与家人说说话。那老奴就此告退。”宦官收敛笑容,一字一句从嘴中蹦出,话到最后也知无趣,不再指望谋取私利,深深看了一眼面前这即将“病死”的老者,摇头离去。

前二十多年有多辉煌,此刻便觉钱进晦气缠身,再无吐新纳锐的精气神了。

三位婢女将方盘安置好随宦官离去,偌大的钱府好似也感受到自己的命运,落叶纷飞,流水声稀稀拉拉,就连九转石桥以及河塘中央的高亭也萧瑟不少。明明是初春时节,却好似寒霜染满围墙。

“父亲!”钱一雄已发觉钱进回府,三步并做两步小跑而来,见石桌上三样事物,已知此番上朝后的结果,一时间难以接受,竟要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在自己面前吗?

“孩子,过来,我有话要交代……”钱进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手让钱一雄靠近自己,钱一雄忙凑上前,看着面色煞白的父亲,眼角湿润有液体流出。

“这数十年拼搏,总算是为家人谋了些银财,我也就不枉此生了。对于你我并没有太多告诫的话,你大哥和二哥都很聪明,却无大智慧,只能见到眼前的利益,短视而看不透未来,今后的造化不会很高。”

“反倒是你,或许能在朝野上有一番成就,但我想劝你,办成皇帝交代的事后便称病辞官,回到点苍省的旧居将地契和家产通通变卖,寻求良机进入南域谋得一官半职,这便是我对你最大的寄托。”

“父亲,为何教我委身于南域?若要报效家国,不应当继续留在永曜都,为国分忧吗?”钱一雄骨子里仍有家国情怀,即便是知晓了父亲因谏言而身死,却并未动摇其保家卫国的思想。

“南北割据已成定论,北境动荡杀伐四起,寒苦之地难维持生存,往后定会兴起无数风波,你若投身北境必不会得到重视,反倒引来猜忌,惹上杀身之祸;而南域已过了百废待兴的阶段,如今兵强马壮,依托于人口而具备了足够的生产力,当温饱不再是困扰百姓的问题以后,经济繁荣便是顺水推舟的新面貌,城邦规划及建设将成为头等要事,反倒不再扩招兵力,徒增负担。”

“帝国沦丧已是定局,与其匡扶社稷不如为百姓谋求福润,为父今日必须死去,我身死便可换来你们三兄弟的苟存,但这并不会给你们带来更好的未来,相反必会使你兄弟三人备受冷落,族中产业、地皮也会遭人惦记,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你大兄为人刚愎自用,听不进旁人的劝慰,自以为是,每每闯下祸事才知是非好歹,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庇佑他,但愿我死以后他知收敛,不被人当做工具才好……”

“你二哥为人惧怕社交,喜静怕闹,思虑良多却不见行动,错过很多良机也不懂珍惜,时常伤春悲秋,喜欢与文塾院的那群同窗厮混,却又看不上那些人的文笔。好高骛远,评论旁人却不曾付诸行动,往后必会受累于诗词歌赋,任人拿捏,若不改变今后定会被人迫害入狱,再无走出牢狱的可能了……”

“反倒是你,一雄,在你身上我看到了锐意进取的雄心壮志,三兄弟之中你是最有出息的,不过行动前应当多考虑利弊,尤其是平衡各方利益,这是重中之重。”

“当朝皇帝并不看重官员是清廉亦或是贪腐,洛皇不似其父,胸襟并不宽阔,眼里只有结果,若官员将事办妥便无关痛痒,但若官员无作为亦或是办砸了,就会与为父一般,成了无用工具,对洛皇而言我的躯壳便是最后的利用价值,这场戏终究是要唱完,而我也是时候上路了。”

“大可不必,我有一枚龟息丹,可保你闭气一月,把戏本唱完便将你从墓穴中挖出,改名换姓隐居山野,还能多活上十几年。”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只见一人推开房门迈过门槛,手中举着一枚碧绿色的丹丸。

“五皇……煜兄,你怎可走出来,万一……”钱一雄大惊失色,忙将洛煜推进房门,却发觉自己灵爵境修为的实力,想要推动灵皇境修为的洛煜属实是困难了些。

“钱尚书既已被赐死,那么无非是死或不死,以我对父皇的了解,他施虐成性,断然是不会安插眼线在府中盯视的,反倒是钱尚书死后会有些棘手。”洛煜毫不在意,单手抵住钱一雄的肩膀继续向前走着,一身素袍看不出一丝贵气,唯有眉眼能看出其英气。

“有心了,可惜这龟息丹于我无用,我也活够了岁数,但求一死了。若你执意相赠,还是给我的小儿子一雄吧……”钱进却是洒然一笑,好似将死之人不是自己,说的极为轻佻。

“既是如此,那我便不再多言,感谢钱尚书助我脱身,保我周全。今后我定当竭尽全力,护钱家三兄弟,以报钱尚书的救命之恩!”洛煜已看出钱进心存死志,或许是多年谏言不得其效心灰意冷,亦或是怕横生枝节累及家人,总归是劝不动一心求死之人的心思的,唯有顺从和允诺罢了。

“有劳了,不过老夫救五皇子一命也并非大公无私,你的母妃曾是我倾慕之人,只可惜造化弄人,我还未与你母妃提及心意便被召进宫中选为妃嫔。你虽为帝皇血脉,但于我心中,你是故人之子,我也期盼你健康长寿,若你是我孩子那该多好……”

“若有钱尚书这样为国操劳、忧国忧民的父亲,实乃我洛煜之福气,若钱尚书不介意,我愿称您为亚父,您救我于水火,恩同再造!”情绪上涌时洛煜不受控制,跪地叩拜以表心意。

“好!好!好!你母妃进宫后我也只能远远瞧上过几回,可惜积郁成疾,在你三岁那年便辞世了,我亦心灰意冷,没有另娶贤妻良妾的心思。对你而言,恐怕已记不得你母妃的模样,但老夫年轻时曾凭记忆绘画过你母妃的画像,就在藏书阁的最里侧顶端,你可取走留作念想,以解相思之苦。”

“谢亚父赠画!”洛煜心头五味杂陈,唏嘘又感慨,暗自叹了口气。

“今后你有何打算?”钱进的双眸似是明亮了些,语调也高亢了不少。

“我打算现在就动身离开,乔装打扮一番后离开永曜都,去邻省寻找贯海教,今后打算投身其中,闯一番事业。”

“贯海教……倒也适合你隐姓埋名,可想好化名了?”

“钱来也。”

“钱来也……不错,倒也还是取了我的姓氏……”

“此事未与亚父商量,是我私自做的决定,还望勿怪。”洛煜言辞恳切,态度竟好似真的如同儿子对待父亲一般。

“如此甚好!你快去取些细软,将你母亲的画作也一并拿走吧!一雄,你去帮钱来也准备些干粮,再去找来一套奴仆装扮,让钱来也换上,陪同其他奴仆一道出府采买,伺机离开吧!”

“好,我这就去操办!”钱一雄也不再傻愣着了,听到父亲最后的交代,止住了热泪涌出,转身踱步离去。

将人全都打发走,举起玉瓶揭开瓶塞,倒出黑褐色的浑圆药丸,脑海里晃过无数画面,最终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笑着将药丸吞入口中,顺着喉管咽进脏腑,直接向后倒去,尽可能将四肢伸展,看向宅院顶部错落有致的悬梁,暗暗道出心声。

“我这把老骨头,也算是为国捐躯了吧……”

可惜,无人回应,身体突兀的抽搐着,在快速抖动间咽了气,头颅垂向一旁,双目怒睁,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钱进,前任兵部尚书,选择了最体面的死法,没让任何人亲睹自己死去的过程,以自己身死作为投名状,给伽罗皇帝洛辰一个交代,也给整个家族一个交代。

翌日,永曜都举城悲痛,兵部尚书钱进染上重疾,未能及时医治呜呼辞世,洛辰悲伤难以自已,疾呼肱股之臣便称病退潮,消息不胫而走,百姓不明真相皆来钱府门前吊唁,皆称赞钱尚书生前付出的诸多努力及成就,因钱进自裁而换来死后美誉,这便是洛辰所赐予的最厚的恩典。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钱进以一人身死换来全家苟活,似乎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

“哦哟……”

石磨山内,乔邦自顾自地练习着寻风舞柳功,不知是心不在焉还是在昏暗的环境里待了太久,落地时灵煞二力没有使用得当,竟是将脚给崴了。

捧着自己的脚踝,乔邦感觉又酸又麻,眼下四处无人,只有不远处传来的砸击声,疼痛一阵一阵袭来,在昏暗的山腹里,乔邦感受到了弱小无助又可怜兮兮。

也不知鲁绪磊和洪天英到底去哪里了,从前天晚上开始就不见了,此前起码晚上还回来,从前天开始干脆就不回来了,把自己丢在这山里,要不是空间储物灵器里有备用的干粮和水,乔邦就要喝暗河里的水了。

哎,可真难受呢……

默默催动辉光之链,尽自己的努力将受伤的脚踝注入光元素灵力。

在这山里待了好几天就感觉有些难熬了,真不知道许若云是如何忍受这漫长孤寂的时光的……

或许是因为足够热爱锻造,便忽略了其他的需求了吗……

良久,脚踝不再隐隐作痛,乔邦躺在坑洼不平的山地上,透过缝隙看着黑夜闪烁着点点星芒,久久不能自已。

哎……算了,要不今晚就歇歇吧……也努力修炼了几天了,给自己放个假吧?

这么想着,乔邦便开始摆烂,呈大字型仰望星空,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不知何时,许若云也不再锻造,隐约间听见他高呼几声“成了!”,开始时乔邦还好奇,以为是兵灵做出来了,等凑过去看才知道只是其中一块小部件,一来二去也就没了兴致,后面许若云再如何喊乔邦都没去凑过去瞧了,属实是不懂,不能理解许若云兴奋的点在哪里。

“成了!伽罗圣耀护靴!兼顾轻盈和坚韧,还有维持一定时间浮空的效果!终于是成了!”

听许若云高呼,乔邦不淡定了,竟然将人造兵灵做成了?自己却没有亲眼目睹?

不行!我得去瞧瞧!

心念一动,乔邦顾不上身上的灰尘,脚踝刚好便开始小跑,朝着许若云的方向快速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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