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也没有人能够回答得了他这个问题。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同一个方向——那个原本是实验室的房间，此时连断壁残垣都丝毫不剩，地面上堆满了细碎的颗粒，那些细小的颗粒闪耀着夺目的光芒，它们本身不应该发出如此耀眼的光芒，因为它们本都是实验室周围的墙壁碎裂后的残迹，可能是因为距离光能最近，所以都被光能震碎成了细小的颗粒。它们散发出来的光芒则是因为反射上方的光源。

光源是一个人——曾经躺在床上被抽离了意识的温良诗，她赤足站在厚厚的颗粒之上，全身被色彩斑斓的光芒笼罩着，一双眼睛则金光闪闪，原本漆黑的瞳眸变成了金色。

那双眼睛望着前方的两拨人，目光中充满了慈悲。最终她把目光停在了陆霆宇身上，微抿的唇轻轻开启：“是我。”

陆霆宇微微点了下头，神情平静无波，内心深处却如刚刚的光浪一般汹涌着、奔腾着，他知道眼前的人是谁。梦寐以求的人，终于以他最想要的方式站在了他的面前。

水清澜的灵魂再次附身在温良诗的身体中复活了，如今她的与附身在荆寒柔身上时完全是两个样子。

在灵魂飘荡的半年多时光中，她的灵魂回归到初源，在她终于懂了自己为何能够灵魂不死的同时，她的的灵魂也与初源相融，可以说，此时寄身在温良诗身体中的灵魂既是水清澜，又不仅仅是水清澜，它是一个更加广大无边的存在。是一个人类意识永远无法理解的存在。

水清澜的灵魂不死，穆清宇等人的长生不老都来源于这种力量，这是宇宙的能量。

变幻莫测、虚实相生，源源不断，又波诡云谲。

宇宙也会有漏洞，会出现一些始料未及的小意外。

就像一千多年前，它一点小小的意外，就让地球上的某处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就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意外彻底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进而使一个帝国横空出世，旷日持久地影响着人类历史的走向。

水清澜周身的光晕缓缓消退，她的瞳眸也恢复成黑色，她缓步走到陆霆宇跟前：“恭喜你，终于达成所愿。”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中又含着一点点遗憾。

陆霆宇的神色却越来越暗沉，他本应是所有人中最兴奋、最激动的人，可是此刻他却心灰意冷，他的心已经沉到最深处的黑暗中，他清醒地意识到：他是永远地失去她了。

“不必如此。”水清澜完全懂得他的心思。

陆霆宇苦笑一下：“我何苦要做这件事呢？”

水清澜也没法安慰陆霆宇，她的灵魂来自宇宙这件事，她知道的时间也许只比陆霆宇早了几秒钟而已，如今这个灵魂中既有水清澜一千多年的记忆，更有更广大浩渺的宇宙记忆，儿女情长这东西，在她这里也就只有丝丝缕缕的存在了。

水清澜看向徐润：“安慰一下你主子吧！”

徐润轻轻地、又显得特别乖巧地“哎”了一声，可他心里却委实为难了，他安慰老大什么？老大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间意志那么消沉？他一概不知呀！

还有，夫人……不，是女帝，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跟他一样云里雾里，但是所有人也都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能力。

水清澜走到了穆清宇身前，轻轻一笑：“我比你厉害！”

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记得当初在山道上被穆清宇挟持在一个空间内无法摆脱的仇隙，记得在他面前吃的几次亏，这股子小家子气倒是保留得瓷实。

穆清宇清冷一笑：“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了。”

穆清宇以及他身后五十来号人本都是一千多年以前经历那场奇遇之后一直活着的人，如今沁恩庄园后山的空间被水清澜更广大的空间吸纳融合了，后山只是后山了。

没有后山空间的奇异能量，穆清宇他们已与凡人无异。

穆清宇对此却没有表露一丝遗憾和不甘，他的眸光依然清冷如斯，神情坦然、自然。

活了那么久，也够了，这次可以和喜爱的女孩白头到老，终了一生，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水清澜微微一笑。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骤然消失了踪影。

沁恩庄园山洞里的牢房中，水清澜骤然出现在林向杰的眼前，惊得他双目圆睁，那双瞪的老大的眼睛久久都没有恢复到正常。

“拓跋山岳……”

林向杰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睁得圆溜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水清澜看。

“我儿……”水清澜目光悲悯又无奈，“随我去祭奠你的兄长！”水清澜语气平淡，不怒自威。

林向杰又傻愣愣地瞪着圆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身，直直地走到水清澜跟前：“你真的是我母亲？”

水清澜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拓跋山岳，两人就这么近距离彼此注视良久，拓跋山岳突然仰声大笑，水清澜一脸淡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拓跋山岳发疯一般的狂笑。

拓跋山岳笑着笑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他后退、俯身，慢慢地跪了下去，头抵着并冰凉的青石地面。

笑声消失后，渐渐而起的是微微的啜泣声，很久，拓跋山岳抬起头，仰视着垂眸淡然地看着他的水清澜：“为什么？当初你为什么带走了兄长，却抛弃了我。”

水清澜垂下的眼帘中溢上一抹忧伤：“我无力带走两个孩子……”

“所以我只能被你抛弃？”

“在你们兄弟之间我无法做选择，我只有闭着眼睛抱起一个，一切都是天意。”水清澜清冷的声音含着一丝无奈，也含着一丝歉疚。

拓跋山岳扬起的脸上擎着泪滴，灵魂不死，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幸事，无论是飘荡还是寄托在林向杰的身体里，对他来说都是难熬的岁月。

伴随他的不仅有孤独，还有一千多年来都无法释怀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