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隔远了看，德妃就只能看见个五官轮廓，猛地凑近一瞧，唐绵绵才发现她相貌上佳，眉眼秀雅文静，肤色白皙，只要不拧着眉，就是十足十的一个大美人。

唐绵绵对美没有抵抗力，她被打扰用餐的不开心瞬间消失，摸了摸僵硬的兔子，声音都轻了许多：“怎么啦？”

德妃沉着脸：“谁让你坐这的？”

唐绵绵：“……”

她左右环顾一周，别的妃位上，要么空的，要么是各宫主子坐着，就没有哪个宫的小皇子，小格格坐在这，还大摇大摆的用着属于后妃的份例。

而她呢？

她霸占了佟皇贵妃的座位还吃着她的海鲜……

“可是我真的饿了。“

唐绵绵眨眨眼，表情显得有些可怜。

她对此现状一点都不难为情，四阿哥胤禛和她差别最大的一个点是，她会主动开口争取，而四阿哥，也是她手上的这只小兔子，是个啥事都闷在心里的闷葫芦。

唐绵绵能闷能憋么，很明显的，不能。

“叮”筷子碰瓷碗的声音。

唐绵绵夹起一块鲍鱼放入碗里，诚心邀请她要不要一起吃？

刚刚德妃坐在那，抬起头看见小四，以往小四见了她还会给她打招呼，没成想今天他径直的来了，还坐在了佟皇贵妃的位置上，连个眼神也没给她。

今年她二儿子胤祚五月份死了，她心里难受了好些日子，又怕帝王嫌得她伤心太久没了恩宠，只好强装坚强。结果看到自己唯一这个儿子还这般气性，德妃乌雅氏气得脸都黑了，冷漠的拂袖而走。

唐绵绵刚要起来喊她，却突然被兔子拉住：“别喊了，吃你的。”

唐绵绵：“……”

不远处的佟皇贵妃与赫舍里氏母女俩，将这一对话尽收眼中。

现在人多嘴杂，赫舍里氏不好太过于直白的说些什么，她犹豫了片刻，道：“宜妃给你的……可有让太医查看？臣妇如今在宫外，亦是不能时时帮助你。”

“臣妇看，四阿哥也并非那般冷漠偏激，如今……”她顿了顿，“如今娘娘也是皇贵妃了。”

她俩说话声音小，几乎只有彼此才能听见。佟皇贵妃微垂着眼，可有可无的笑了一笑，“额娘，再说吧，改日本宫让太医看看，总归不敢明着耍小花样的。”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皇帝扶着太皇太后走了过来，众多后妃齐齐道：“皇上吉祥，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唐绵绵下意识站起身，跟着附和了两句，只见他俩身后也带了几个小皇子小格格过来，一过来就各种甜甜的叫汗阿玛、老祖宗。她不甘落后，随手抄起盘子里切好的水果就过去。

太皇太后正在与阿哥们说着玩笑话，皇帝把她扶上主位：“皇玛嬷，您先坐下。”

佟皇贵妃道：“皇玛嬷，今日是你生辰，妾身祝您’增福增寿增富贵，添光添彩添吉祥‘，来年多抱两个小嬷孙。”

太皇太后一直对皇帝子嗣不多而心又忧愁，闻言笑容满面道：“好，好好，赏。”

连说是三个好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激动了，坐下时，眼前一黑，全身依靠在皇帝身上，开始大口大口的粗喘起来，额头冷汗直冒，脸色一阵阵发虚发白。

康熙脸色一变：“皇玛嬷，您没事吧，来人，宣太医！”

佟皇贵妃一怔，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紧忙亲自给她轻抚着后背：“皇玛嬷，放轻松。”

唐绵绵端着盘子靠近，看着太皇太后这样子，怕是低血糖了，她低头一看，手中的水果餐盘正好切成块的西瓜以及葡萄，三两步上前：“老祖宗，您吃点这个。有没有甜枣，快！”

她稚嫩的面容上，认真而严肃，语气却十分镇定。

甚至来得匆忙，兔子还在佟皇贵妃的位置上，发觉不对才几步蹦过来。

太皇太后昏昏沉沉的吃了几块西瓜，甜甜的汁液一入口，再含着两颗甜枣了，仿佛终于缓过了那股劲，也不大口喘息了。佟佳氏拿着帕子给她轻轻擦汗，一边瞟了眼端着盘的小四。

她嘴边还有一点吃鲍鱼时的油渍，没来得及擦。

佟皇贵妃眼眸微沉，就在刚刚她祝词一过，若是因此太皇太后出了点什么事，那她绝对是跑不掉的，不仅跑不掉还说不准会被问责。

还好……

所幸这今日太皇太后的生辰，太医基本都是跟着的，这边一出状况，太医马上来，来时与路上催促的宫人说，才了解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他一上台阶，翻了翻太皇太后的眼睛，稍后便说：“太皇太后早膳可曾用了？”

苏麻喇吸着气：“太皇太后说今日生辰，早膳吃饱了难免犯困，也想大家玩得开心，便没有吃，说是等午膳一起用。”

太医镇定道：“太皇太后这是气血有亏，早上未用膳，腹中饥饿，循环的血液供应不足，还好刚才已经吃了点甜食，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微臣待会开两副方子，以后也要注意。”

皇帝脸色很沉：“梁九功，随太医一起去。”

梁九功：“是。”

皇帝转头看向脸色还尚有苍白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如今已是高龄，两鬓斑白，眉眼纹路突出，眼神也不复当初的清明从容，现在遭此一难，脸色更是难看。

不过比刚刚吓死人的场景已经好了太多太多，皇帝看向刚才奔来的小四胤禛，她刚满脸焦急，现见老祖宗没事，浑身放松。

而她手里托着水果拼盘，里面已经空了。

康熙扶着太皇太后起身，道：“皇玛嬷，朕让人送你先回宫休息。”

太皇太后劫后余生似的喘息，好一会儿才点头：“好。”

她刚才在朝臣面前没仔细看小四，这时才发现小四额头出了汗，仿佛生怕她刚才喘不过气儿来。

“你怎么知道要吃水果，甜枣？”太皇太后歇了歇，全身都有些发软。

唐绵绵立刻道：“儿臣之前看过书，书中有提到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若是什么也不吃就去忙的话，就很容易眼前黑乎乎的，解决的法子就是立刻吃甜甜的东西，这样才可以。”

她似乎有点拘谨：“汗阿玛，请您原谅儿臣的放肆……当时儿臣吓坏了，什么也想不到，太医……太医也没来，儿臣只能试一试，还好……”

也许是前几次，康熙对她的一些用功看书表达了“爱表现”这一类隐晦的暗示，她显得那么忐忑，不安的情绪在看到康熙面无表情时愈发扩大。

康熙平静的注视着她：“多看看书也是好的。”

像是在肯定她以前的努力。

唐绵绵眼底带着被夸奖的笑，眼角余光瞥到了那边立着的小兔子，小兔子错愕又沉默。她以为能听见他说点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

太皇太后让唐绵绵靠近，之后慈祥温和的摸了摸她脑袋：“小四很有勇气，刚刚太医说了，因为你前面做的，才不至于事情无法挽回。”

“今日哀家乏了先回宫，你们继续玩吧。”

她微微发白的脸颊上，露出一点欣慰的笑：“看来咱们的小四，也开始会心疼人了。”

唐绵绵乖巧道：“老祖宗，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刚刚那一幕实在是太巧了，卡在前后两档，在别人看来太皇太后眼前一黑快要晕厥过去时，四阿哥胤禛几乎是刹那间起身，随手拿了盘过来，没有任何迟疑、犹豫。

确确实实是发自本能的担心的，所以第一时间，康熙排除了她是否是故意作秀的可能。

前庭朝臣们还得去一趟，康熙便让佟皇贵妃把太皇太后送回慈宁宫，□□这差不多今日也就到这里，太皇太后不再露面，其他人也更轻松了些。

德妃坐得远，看见太皇太后身子不适时，搅着也起身，但奈何距离不够，显得就有点不够诚心了。

她深吸了口气，与其他人一同坐下。

唐绵绵现在也不想吃什么了，她哒哒几步跑过去，把兔子抱起来：“啊，抱歉。”

兔子四阿哥：“？”

唐绵绵轻声说：“应该把你抱着一块的，我知道你也特别担心的老祖宗，想亲自看看，确认是不是安全的。”

由于兔子身高不够，小小的一只，哪怕是极力站起来也只能看见人的小腿，除非是唐绵绵把他抱起来，这样他只需要微微仰起头就行。

四阿哥胤禛语气里听不出任何一样，他平静而低沉道：“没什么。”

唐绵绵搓了搓他小脑袋瓜子，决定以后不管干嘛，都得把小兔子带着一起。现在她现在也没了用膳的心思，抱着兔子也跟着去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背靠在床上，笑着说自己没事，又让佟皇贵妃先去忙着，她这里有苏麻喇照顾就行。生辰上她只需要待一会儿就行，但后宫宫妃、诰命夫人、官员女眷都需要有人操持着，佟佳氏一直待在这里也不行。

唐绵绵进慈宁宫时，与出来的佟皇贵妃擦肩而过。

佟佳氏对他露出一丝丝赞许的笑，仿佛在夸耀他今日做得不错，那些其他皇子、格格们都没反应过来，唐绵绵就已经做完了一切。

唐绵绵也回了一个暖呼呼的笑。

她走进去，快步坐到太皇太后跟前，找了根小凳子坐下，握着她的手语气忧心：“老祖宗，您身子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太皇太后道：“傻孩子，太医说了，没事的。”

“你刚刚说的那些……”太皇太后已经缓了过来，轻言细语地道，““哀家从前也看过不少医书，有关于这方面的说法，但都不详尽。你是在哪本医书上看到的？”

唐绵绵揉了揉脑袋，又锤了锤，最后目光十分迷茫：“老祖宗，小四忘了是哪本书里的，好像是杂书里看的。”

太皇太后有点可惜的叹道：“那真可惜，哀家还说让太医去找找。不过也没事。你汗阿玛老实说你钻书里去了，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以后他要再说你的话……”

太皇太后朝她眨了眨眼，少见的藏了两分狡黠：“找哀家告状，绝对饶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