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咱们已经盘下这铺子有七日了，怎的还不开张迎客？反倒是在不断购入物什，原本咱们的银子就不富足，这么一折腾，娘担心……”

李氏静立屋中，手足无措地瞅着今晨附近那木匠送来的一套新桌椅，满目忧心忡忡望着正给冯月半量着身高、体型尺寸的冯月娘。

“娘，您莫要担心，一切尽在我的计划之中，虽说我们不断在购置物什，但这几日上街零散销售的那些个蒸蛋糕和蚌肉罐头的银子，却也不少。毕竟咱们一家人也要生活，银子没理由只进不出，正所谓会花钱者方能挣大钱。”冯月娘一边照着冯月半比划着，一边宽慰着李氏。

“你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道理，我可从未听过。”

李氏听罢，细细一琢磨也觉此话不无道理，随即笑着坐下，抚弄着家中这一崭新的饭桌，目光中仍是说不出复杂情绪，这情绪含着欣慰，却也带着放不下的忧虑。

“嘿嘿此名言出自一代富商——冯月娘！”冯月娘将量尺一挥，笑意盎然地望着李氏和冯月半二人，眸中尽显胸有成竹之色。

李氏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掩口而笑，眼下她这女儿倒真是和从前大有不同，勤奋聪颖不说，还活泼善言，许是冯月娘身上的那份自信感染了李氏，她心头竟不似方才那般七上八下了。

随即只听冯月半朗声一句：“娘！你便放心好了，相信我阿姐的能力和智慧，咱们家过上好日子那是指日可待之事。”

语毕，众人皆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心头皆满怀着对前景的美好憧憬。

“呦，这大清早的，是什么好事儿呀？大家竟都开心成这样？”打破眼前这言笑晏晏之景的，正是前些时日，低头拜师欲向冯月娘学习做生意的其嫂周氏。

见周氏来了，冯月娘和冯月半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

这周氏表面上说是过来当帮手、学手艺的，可实则这些日子以来，倒像是过来当少奶奶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这不能干，那不能干，一到干活儿便摆出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态，但到了收工分银子之时，却是比谁都中气十足。

冯月娘和冯月半姐弟二人是碍于其母亲和兄长的面子上，谅在她未再搞出什么幺蛾子的份儿上，便始终对她隐忍不发。

“哪来什么好事儿，不过是一家人闲来唠家常罢了。”冯月娘淡淡回应一句，几不可查地将那量尺重新攥回手里，省得周氏那个不省心的问起为何要置办新衣，她懒得朝她解释其中缘由。

“这新桌新凳都换上了，还说没好事儿呢！莫不是咱月娘那门顶好的亲事要提上日程了？”周氏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言语之中不乏嘲讽之意。

周氏这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小把戏，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自她知晓冯月娘被冯老三以三百两银子卖给了那身患隐疾的断袖公子哥后，优越感便是无处安放，时常故意在冯月娘面前说道此事，目的便是叫她不快。

可她冯月娘是何许人也，岂会让小人得志？故意在周氏面前叫苦不迭，内心却早已打好要解除这门婚约的算盘，最不济，就当她当真嫁进徐家，她说不准还能和那徐伯贤处成顶好的姐妹关系呢！到时候坐拥千万家产，成为第一富婆可绝非天方夜谭咯！

“好嫂嫂可别提这茬儿了，提起这事儿，我这心都快碎成一瓣一瓣的了。”

冯月娘扮作苦瓜脸，故作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叫冯月半和李氏看了去只觉好笑，但在那周氏却是心头暗爽。

冯月娘眼见周氏面现得意之色，心头不住感叹自己的演技，这水平放到现代那绝对是你拿影后的水准！

“来嫂子，快尝尝我这专程替你做的煎饼，色香味儿俱全！”接着冯月娘便招呼周氏入座，又端上那盘子煎饼。

那周氏是个好吃的性子，眼见有得吃，还不大快朵颐起来，正当她吃得忘我之至时，冯月娘和冯月半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眼神中皆闪现狡黠之色。

这煎饼确是冯月娘专程为周氏安排的，用的原料便就是周氏昨日专程提来说是孝敬李氏的那一袋子生了霉菌，还掺杂着蟑螂屎、老鼠屎的玉米面儿，当时恰逢冯月娘和冯月半不在，其母李氏上了年纪，眼睛不好，竟还真就给收下了。

她周氏既然厚脸皮拿得出手这样的东西，那她冯月娘必是要拿出点儿有来有往的待客之道来还施彼身的，不然这亲戚做的多没意思。

“月娘啊，你这煎饼，是用的什么法子做的？怎的这般好吃？也教教大嫂，我回头好给你大哥也做来尝尝。”周氏吃罢，抹了抹嘴，欲再次学了冯月娘的这门手艺去。

只见冯月娘不徐不疾地莞尔一笑道：“这煎饼之所以好吃，我那手艺固然占一成功劳，这主要的还是嫂嫂你拿来的这玉米面儿好！”

周氏听至此处，不由面色大变，瞳孔紧缩，低头瞅了瞅这空空如也的碟子，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顿了几秒钟后，便朝屋外直冲而去，随后传入这三人耳中的便是她接连不断的作呕声。

呵——冯月娘心头一阵冷笑，看来她周氏对这玉米面发了霉，生了虫一事并非不知情嘛。

“呀！嫂子你这是咋啦？怎的突然吐了起来？”冯月娘小跑至屋外，贴心地凑近周氏，轻拍起周氏那起伏不已的后背，随即又补充一句问道：“嫂子你这个模样，怕不是有喜了？”

李氏一听“有喜”二字，眼里瞬间来了光，面带欣喜地跑了过来，“有喜？这是天大的好事呀！想来小翠嫁进咱冯家也有个三年了，这肚子是终于有了动静，我这就去请郎中回来瞧瞧。”

周氏忿忿，吐得面色发紫，本就有苦却难言，这一听要请郎中回来，便再次戳中了她想方设法也怀不上孩子的痛点，立时慌了神，忙不迭地撑着腰站起身来，摆首道：“娘，我这并非有喜之兆，多半儿是方才吃得东西有问题才……”

周氏欲把矛头引向冯月娘，谁料未等她话说完，冯月娘便打断道：“这玉米面儿是嫂子你拿来的，你断没理由拿能吃坏人肚子的东西给我们，想来定是你方才吃得太急了。”

冯月娘满目坦然，口中振振有词，见周氏抬眼与之对视，眸中却盈起笑意，那笑意并不张狂，却满含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讽与怜悯。

周氏本不占理，心想眼下要是深究起来，吃亏的还是自己，便只得咬咬牙，把这仇暗暗记在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