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脉会武，是青云门一甲子一次的大盛事，通天峰上一下多出数百人，住宿自然变得紧张。

大竹峰一脉众人要想再过那种在大竹峰上一人一间的逍遥日子，那就是妄想了。除了田灵儿住在小竹峰诸女那儿，大竹峰从宋大仁开始，男弟子共有八人，全都挤在一间房中。

通天峰上，青云弟子的住处向来是四人一间，此时在房间里打了四个地铺，好歹也挤了下来，不过拥挤不堪那是免不了的。

陈柯不愿与这些脚臭大汉一起挤一间屋，修炼有成的他几日不睡也没什么大事，索性趁着天黑，他便来到这青云山广场之上，观这云海夜色，也别有一番滋味。

天已擦黑，还有许多初次到通天峰的其他六脉年轻弟子出来散步，对通天峰景色大感惊叹好奇，但随着夜色渐深，众人也都回到各自房间睡去了。

当黑暗降临这座高耸入天的山峰，苍穹之上，一轮冷月，把清辉洒向山巅。

“这便是青云门通天峰啊……”

陈柯缓步走着，他倒是没有回去的打算，索性来到了那碧波潭旁边，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笑着用法力撑起来了一个防护罩。

下一刻，水面翻涌，一头庞然大物自那水中乍现，正是白天所见的水麒麟，此时的它正瞪着大眼瞧着陈柯，看到自己的水没有溅到陈柯，眼神中似有些懊恼。

“灵尊！”

陈柯行了个礼，他知晓水麒麟对他有种格外亲切的感觉，但是水麒麟并不知晓出现这等感觉的原因。从某种角度上讲，也幸亏水麒麟不甚清楚，不然若是这家伙认出自己也是属于洪荒异种，恐怕自己在这青云山上就待不下去了。

此时此刻，它还是要表现出一副青云弟子的模样。

陈柯伸手，触碰到了水麒麟硕大的鼻子，入手微凉，这水麒麟并不是什么热血动物，它的体温随着水温而变化，在这万丈高峰之上的水潭，其水温肯定不会温热。

“你在这青云山巅待了千年，可觉得寂寞？”

陈柯知道水麒麟能够听得懂自己的话，不仅仅是因为水麒麟本就通人性，更多的是自己与水麒麟这等洪荒异种之间有种特殊的交流方式。

水麒麟点了点头，它不懂得这种交流方式，它很想学，可是却只能在动作上回应陈柯。

“你原来不会这么交流啊……”陈柯叹了口气，眼神之中略带失望，“这是血脉能力，千年来你修炼走了岔道了，为了能够更好的适应太极玄清道以及压制诛仙古剑的戾气，你身上一些血脉能力被你自己放弃了。”

水麒麟若有所思地扬起了脑袋，他似乎在回忆一些东西，只是眼神中并没有后悔，陈柯相信，若是再让它选择，它依旧会如此做。

“看样子，青叶祖师对你来说地位真的不一般。”陈柯笑了笑，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在这个通天峰上待了这么久，几乎没有离开过，外面的世界恐怕是见不到了。”

水麒麟警惕地看了一眼陈柯，它现在怀疑眼前这个小家伙要把自己拐下山。

“别那么看着我好不好，我像是那种坏人吗？”陈柯摆了摆手，“我只是有些可怜你，谁都应该有自己的选择，你既然选择了如此，我也不会强行多说些什么。”

陈柯在这里与水麒麟单方面自言自语着，另一边，张小凡却是追着大黄与小灰跑了出来。

他一路疾跑，途中小心翼翼，不曾惊动其他房间的同门，待他跑到云海处那片广场之上时，早已看不见大黄与小灰的影子，只见在冷月之下，这里云气淡淡漂浮，如纱如烟，美不胜收。

不过他多看了两眼，便没有心思再看下去，转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就要往厨房那个方向走去，忽然间，他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云海深处，在与厨房方向的另一侧，云气飘渺中，隐隐有一个苗条身影，向前走去，看那人走的方向，似乎是往虹桥走去。

张小凡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尽管隔了老远，可是这身影便如深深镂刻在他心间一般，他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师姐田灵儿！

“嗯？桥上来人了！”

水麒麟所在的水潭距离虹桥并不远，陈柯能够清晰地看到，一抹娇俏的身影如同夜晚的精灵一般蹦蹦跳跳地来到了虹桥之上。

隔着水麒麟硕大的身躯，对方显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而水麒麟自然是无所谓这些的，整日通天峰上弟子这么多，随便谁夜晚出来走走，它若是谁都看看，岂不是无聊透顶？

听闻陈柯的话语，水麒麟也把头歪过去扫了一眼田灵儿，随后便毫无兴趣地再次把头转过来，眼巴巴地看着陈柯，觉得这个家伙有些大惊小怪。

“你这单身狗！看见了吗？那是人类之间的求偶行为！你这一千多年都没见过异性的老家伙自然不会明白，这是一个很美妙的过程！”

水麒麟不屑地喷了一下鼻息，仿佛是在昭告陈柯，它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别介啊！改天我若是碰到其他麒麟，我介绍给你！”陈柯仿佛不死心道，“水麒麟不好找，可是墨麒麟、木麒麟、玉麒麟等等，这些还是有希望找到的！不要放弃治疗，一千几百岁，对麒麟来说正值壮年！”

水麒麟将头抬起来，懒懒地扫了一眼陈柯，随后便不再有所表示了。陈柯也多少有些明白，洪荒异种逐渐开始走向没落了，在极低的繁殖能力影响下，这些洪荒异种已经一年比一年少了。

“别乱动，我看会儿戏！”

陈柯饶有兴趣地看着等在桥头之上的田灵儿，跟水麒麟吐槽道：“这齐昊还真是会拿捏女孩子的芳心，你看，别处都是男弟子等女弟子，看看人家，直接就是田灵儿等齐昊！乍一看，还以为田灵儿上赶着要嫁给齐昊这小王八蛋呢！”

水麒麟虽然不清楚那名叫齐昊的青云弟子与乌龟的卵有什么关系，不过好话歹话它还是能够听出来，随即它也好奇地瞅了一眼仍旧站在桥头翘首以盼的田灵儿，再次摇了摇它硕大的脑袋，觉得人类这种生物还真是复杂地可以。

陈柯慢慢地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不知何时，远远地，张小凡正盯着桥头上的人儿。

“差点忘了，这正是天命之子情伤的时刻！”

张小凡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觉得脑中千百个念头纷至沓来，心乱如麻，仿佛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他却始终不肯承认。

“早些认清现实，对他也有好处。经历了爱情的启蒙，痛彻心扉过，才会慢慢地懂得自己想要什么，才会知道什么才是‘爱’。”

月光下，碧水边，那一个年轻女子带着几分哀愁，几分期待，低垂着眉，眼睛里仿佛有淡淡的光辉，似乎在憧憬着什么，看去竟如此美丽。

山风习习，风过水面，掠过她的身旁，也屏了息，止了声，轻轻拂动她的衣襟秀发，衬着如雪一般的肌肤。

张小凡的深心处，忽然一股说不出的温柔涌起，仿佛那女子就是他一生想要守护的人，纵然为了她历尽百折千劫，他也是毫不迟疑，决不后悔。

“爱有多深，伤就有多痛。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别人两情相悦、蜜里调油，纵使有千般言语却只能闷在肚子里，报之以微笑，默默给予他们祝福。就仿佛用刀子在自己的心口缓缓地扎下，流出最鲜红的血液，还要微笑着祝福这对新人：呵，多像你们脚下踩着的红毯颜色！”

陈柯倚靠在水麒麟的身上，看着桥上那个纤细的身影，对比远处此刻呆若木鸡的张小凡，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破而后立，小凡的心，该为碧瑶腾地方了。”陈柯虽然不想自己的小表妹就这样沦为天命之子的阶梯，可这是本世界天道规则的一部分，因果甚大，他不敢乱动。

说起来，陈柯很多时候都觉得“天道”这个东西是真的坑，可他只敢腹诽不敢张口，对于修真者而言，骂天可是大祸。

不久，陈柯脸色微变，满脸惋惜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张小凡，他的身影逐渐地变得模糊了起来。

齐昊来了。

他不同于满脸怀春的田灵儿，陈柯就这样肆无忌惮毫不掩饰地站在这里，必定是要被齐昊看出端倪的。虽然这种事情被自己撞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对一对小情侣来说，这却是尴尬异常的相逢。

平心而论，陈柯虽然更心疼张小凡，可是面前这对鸳鸯却也并不是什么苟合之徒。这是发乎情、止乎礼的情侣，两人互相爱慕，男俊女靓般配非常，这份关系里最不合理的反而是单相思的张小凡。

“灵儿师妹。”

忽地，一声呼唤，从虹桥上传来，田灵儿一下子转过身来，眼光中在瞬间充满了欢喜之意，嘴角也流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

“齐师兄，你来了啊。”

有什么东西，如摔碎的镜子一般寸寸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