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稍显泥泞不平的小路上,一群差役、兵丁,正簇拥护卫着一辆马车,朝前方行驶。
小路不太平整,这走惯了青石板路的马车,此时颠簸得厉害。
马车之中,一身穿云国官府,看上去品阶不低的中年男子,正死死抓着马车厢壁,面色苍白,一副快要被颠吐了的模样。
一同坐在马车之中的当地县令,神色紧张地看着这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监官大人,要不先停下来歇一歇?”
中年男子没有立即开口,但强忍了一会儿之后,终究是没有耐得住,开口道:
“好,好,先停一停!”
县令闻言,连忙探出头去,大喊道:
“停下,快停下!监官大人见我等行路辛苦,准许咱们先歇息一阵,等会儿再赶路!”
车队缓缓停下,众人停下歇息。
几名差役凑到一起,冷眼看着自家县令急匆匆让人送上清水,讨好地递给中年男子,脸上谄媚之色都快溢出,不由得齐齐翻了个白眼,小声议论起来:
“你们说,京城来的这个什么常平仓监官大人,宣布朝堂新出的政令让咱们兄弟跑个腿不就是了,为何非要亲自去县中各村?”
“就是,这不耽误功夫吗!来了三天了,才跑了七八个村镇。瞅这架势,估计还得十天半个月呢。咱们县衙就啥也不干,陪着他乱转呗。”
“嗨,这就叫新官上任三把火!且先让他干着呗,说不得明天就不愿意来了……”
马车一旁,章磊抿了口清水,轻吐两个浊气,脸上稍稍恢复了几分血色。
县令恭候在一旁,讨好道:
“监管大人,可曾舒服些?”
章磊点了点头,道:
“好多了,让县令大人见笑了!”
“哎,大人哪里的话……大人莫怪下官多嘴,这种宣传政令之事,让下官手下差役代劳不就可以了?大人坐镇县衙,效率更高,也不必受这辛劳之苦啊!”县令开口问道。
章磊闻言,脸上肉眼可见的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意动。
但当他瞥见四周略显荒凉破旧,破败不堪的泥泞道路两旁之时,原本心中的那丝意动,瞬间消散。
章磊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既奉陛下之命,任这常平仓监官,便需要尽职尽责!李县令,这种话以后便不需说了吧!”
这破地方,他章磊是一天都不想待下去了!
此时的章磊,无比幸好当今陛下力排众议,执行了考成法的制度。可以核查官吏功绩,以此来晋升官员。
这对他这样出京办差的官吏,那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所以每当他心生懈怠之意的时候,那迫切想要回京的念头,便会逼着他尽力办差。
其实不仅是章磊,大多被派往各地充任常平官监官的人,此时尽管心中都对自己被“发配出京”而有不满之心,但却为了能够保住官位,回到京城,一个个的也不敢懈怠。
县令闻言,笑容一滞,旋即再次一变,脸带钦佩道:
“大人公忠体国之心,当真是让下官无地自容啊!”
章磊站在马车旁,深吸一口气,道:
“李县令,走吧!”
“是!”
车队再次启程,缓缓朝前方的村镇而去。
村镇之中,早有提前赶来通知的差役,将村镇之中的聚集起来。
而这处村镇之中,却是和之前的有些不同。
在场一众百姓,不以族老为首,而是赫然围绕着几个身穿粗布衣衫,肤色略微发黑,浑身还沾着些泥土,看着就像普通农家汉子的年轻人。
前来通报的差役,也是见怪不怪,对着几个年轻人招手笑道:
“许家大郎,你们的机遇来了!”
为首年轻人,面容看上去略显敦厚,古铜色的肤色、粗糙的双手、沾满泥土的衣裳,看上去和普通农家青年没有什么区别。
听到差役之言,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开口问道:
“钱官人,这是何意啊?”
姓钱的差役闻言,笑着道:
“当今陛下重视农桑,颁布水利农田法,鼓励百姓献上好的耕种之法,若有成效,由朝堂出面重赏!”
差役顿了顿,接着道:
“自从你来之后,这十里八乡的百姓,都跟着你许恒耕种、便是在田里埋头务农了几十年的老农,也不如你厉害。这次你若是在京城来的大官面前显显脸,奖赏不就来了嘛。说不得啊,还能够被贵人看重,弄个真正的官人做做呢!”
名叫许恒的年轻人一听,眼睛微微一动。
“好了,京城大官马上就要到了,你若是有心,便早做准备啊!”差役再次吩咐一句,便转身离去。
几个年轻人见差役远去,连忙看向许恒,脸上有些惊喜,道:
“师兄,水利农田法,鼓励百姓敬献好的耕种方法。这等重视农桑的良政,足可见当今陛下对农事的看重啊!”
“如此一说,这不正是我农家大展身手的时候?”
“师兄,莫要错过此等良机啊!”
为首名为许恒的农家弟子,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
“夏国之中,我农家被儒、法、墨三家压制,我等这才受师门之命,前来云国。本打算在山野村落扎根,另辟蹊径。不曾想,这新任陛下,竟然这般重视农桑,直接推行这样的国策。如此看来,这位才是我农家期盼效力的君王……”
说到这里,许恒神色振奋,朗声道:
“因为我农家主张所致,导致门中精锐弟子,力量分散天下各地。对于云国这段时间的朝野大变,师门难以快速反应。这个时候,其余百家弟子只怕都已经派人来了云国,以求在云国朝堂之上占据上风。我等不能等师门回信,再做举动,否则一切都晚了!”
农家的弟子,很多人在出师之后,会效仿农家先贤,身穿布衣草鞋,游历天下各地,以求通过自食其力,寻到一块土地,一间房屋,然后定居下来从事耕种。
这种如同蒲公英播种一样的方式,其实就是为了扎根基层,推行农家主张,增加农家的影响力。
只不过这样一来,自然便会导致农家的弟子散落天下,难以集中力量。
百家之中,此时都已经收到了云国大变,萧承尊奉各家贤者的消息,纷纷闻风而动,各派弟子门人前来。
但估计也只有农家,这个时候还没有任何的动作。不是其他,实在是力量太过分散,难以第一时间有所反应。
一众弟子闻言,当即拱手行礼,道:
“请师兄吩咐!”
许恒点了点头,郑重道:
“我等身在云国,最清楚云国之事,必须动作起来,以防止其余百家占据先机!”
他环顾一众师弟,朗声道:
“我将前往稷下学宫,宣扬我农家学说,扬我农家威名!除此之外,还请郑师弟,带领一众师弟,在那京城来的官员面前展露我农家本事,借由这水利农田法,进入朝堂之中!”
许恒身旁,一名农家弟子当即出列,抱拳道:
“谨遵师兄之命!”
他闻言,又扭头看向另一名师弟,开口道:
“周师弟,你速速赶回师门之中,向门中师长诉说云国之变,以及我等擅做主张的原因!”
姓周的农家弟子上前抱拳,道:
“请师兄放心!”
许恒点了点头,郑重道:
“诸位,农家能否兴盛,众师兄弟能否在云国一展胸中所学,就在我等身上了!”
在场农家弟子闻言,顿觉身上肩负之事是何其重要,心情激昂无比,面露振奋昂然,斗志满满之色,齐齐抱歉喝道:
“必不负师门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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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诸位道长,稍候片刻,我等这就前去通报陛下!”养心殿中,一名太监拦下的一众道士,开口道。
一众道士,自然是毫无反对之意,对着小太监点了点头,安静地等候在了殿外。
人群之中,秀气道童不断看着四周雄伟的殿宇,面露震撼之色,咋舌道:
“乖乖,这就是皇宫吗,可比龙虎山的道观还要雄伟呢!”
道家之中,讲究个追寻天地自然,住所虽然谈不上“天为被子地为床”的地步,但也是相当朴素的。
小道童自有长在道家之中,之前看到的道教龙虎山上的那些殿宇道观,便已经是他见过最为夸张的房屋了,没想到这世间还有比龙虎山还要雄伟的居所。
“道祖在上啊,这么大的地方,皇帝住的过来吗?”道童忍不住道。
“咳咳!”
道童的嘀咕之声,显然算不上太小。为首的一名低垂着眼眸的道士,不轻不重地咳嗽两声,算是做了个提醒。
道童多是孩童心性,也并非愚笨,或是不知轻重。此时被人提醒,也顿时反应了过来这是什么地方,当即一滞,有些手足无措地抿住了嘴。
青年道人看着自家师弟一副闯祸了的模样,不由轻笑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嘴唇微动,声音在内力的作用之下,凝作细线在道童耳边响起,道:
“没关系,这云国皇帝肯定不会为了这事计较的!”
清冷道人闻言,瞥了道童一眼,面色平淡至极,亦是传声道:
“虽有些失态,但亦是无心之过而已,不用在意!”
不说别的,只看在道家的面子,当今云国皇帝也不会在意这小孩子的顺嘴一眼。
道童闻言,脸上隐隐的担忧之色这才稍稍消去,转而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
“师兄,我的表现,是不是挺丢人的?”
青年道人闻言,呵呵一笑,道:
“道教在夏国昌盛,颇受权贵尊崇,这些道士中甚至还有几位进过夏国皇宫,为夏皇讲经祈福的。说不得啊,他们第一次进皇宫的时候,比师弟还失态呢!”
道童闻言,眼睛微微眨动,点了点头,凑过去轻声道:
“大师兄也就算了,他一向不为外物所动。但二师兄现在神态自若,毫无惊奇,是不是之前背着我出来见过世面了?”
青年道人闻言,却是露出一份莫名的神色,挠了挠头,道:
“嗯,也算见过世面了吧。但说起来,那也是尚未拜入门中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小跑着走来,对着一众道士微微一礼,道:
“诸位道长,陛下有请!”
养心殿殿门缓缓打开,众道士跟随领路太监之后,进入其中。
道教众人,在夏国便是时常与夏国权贵交好,一应礼仪,自然是颇为熟悉。进入殿中,颇为熟络流畅地对着龙椅之上的萧承行礼问安。
萧承看着殿中一众身穿道袍的人,视线一下子便聚集到了中间的道家三人身上去了。
这道家三人,周身气质非凡,远超身边的一众道士。尤其是为首的清冷道人,缥缈出尘,给人一种与天地四周融合一起感觉。
咋一看,显得和谐异常,但细细一琢磨,又觉得这样的气质混在人群之中,又违和至极,尤为显眼。
再加上在一众道教道士面对萧承之时,皆是跪倒行礼,而道家三人只是微微欠身之时,更是让人一眼便能够注意到他们。
冯保知道这三人身份,见状倒是没有立即发作,而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萧承。
萧承微微摆了摆手,然后朗声道:
“免礼吧!”
道家三人站直身形,旋即微微抬头,打量了一眼坐在龙椅之上的萧承。
身穿宝蓝色常服龙袍,头戴玉冠,周身气质尊贵威严,令人不由心生敬畏之心的少年天子,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三人。
萧承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打量着自己的三人,旋即开口道:
“道教于中原昌盛无比,朕早有耳闻。我云国尊奉佛门,少有道教中人,是以朕也不太了解道教。今日机缘巧合之下,能够请诸位前来,便来为朕讲一讲这道教的经义主张吧!”
萧承顿了顿,然后轻笑一声,开口道:
“若是道教亦如佛门一般,是劝人向善的宗派,朕便亲口许诺,准许道教于我云国传教!”
为首道士闻言,当即弯腰一礼,极为配合道:
“我道教也讲究修行善功,若是能够为陛下教化百姓,稳定秩序,亦是我道教之机缘!”
其实两方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走个过场。
萧承需要道教,以后用来制衡佛门。而道教,也想要将信仰传入云国之中。双方就属于一拍即合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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